贾葭:昨日世界的崩塌 如飞蛾扑火般的个人史 * 阿波罗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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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葭:昨日世界的崩塌 如飞蛾扑火般的个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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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道理是我上大学之后才明白的。我很感谢当年那些在课堂上回忆往昔的老师们。有些老学者经历过中日战争、国共战争,有些老师经历过反右、大饥荒、文革,有的老师经历过六四。那时候,大学的课堂上还没有安装摄像头和录音设备,学生里也没有党团安排的信息员,老师们可以毫无顾忌地讲历史故事。

2022年8月23日,我坐在东京湾海岸一个咖啡厅里,窗外蓝色海面上几艘白色货轮缓缓驶过。几个小孩在海边溜滑板,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下午。但此时手机新闻却在提醒我,重庆温度已经43度,市民在山火的烟雾中排队做核酸检测。

我心里略微有一点庆幸。我想起一位深圳的朋友,自新冠疫情肆虐以来,已经做过300多次核酸检测。深圳——这个紧邻香港的中国南方城市——被戏谑地称为“核酸之都”。而我,在10个月之前,刚刚离开那个城市。离开深圳时做过一次核酸检测,到东京落地时又做过一次,仅仅两次。想到那些每24小时就需要被别人拿棉签伸进嘴里的朋友,我确实会觉得庆幸。

2022年深圳市,居民排队接受核酸检测

那时东京的情况当然也不容乐观,当时每天感染人数都在两万人以上,但生活一切如常。我在7月31日开始发烧,过了10天已经毫无任何症状。假如我依然住在深圳,那么不仅我会被强行拉去商旅酒店隔离,我的几百位邻居也会,我所在的社区及周边会被标记为“高风险地区”,我所居住的南山区——被称为全球GDP最高的市级行政区——全体市民均因为我要做一次例外的核酸检测。这一区域住着135万人。

2021年11月15日,我从深圳来到东京。从深圳宝安机场启程的飞机升空后,会在深圳湾上空飞一个巨大的弧形转向,从右侧舷窗看下去,是香港的流浮山和湿地公园,在南方的冬天里郁郁葱葱。天气极好,可以隐隐约约望见香港岛的摩天大楼。我靠在窗户上,就这样一直呆呆地看着,直到飞机冲入云层。虽然我心里已经无数次跟香港道别,但这次却是最伤心的一次。

我在31岁那年到香港工作,时间虽然短暂,但因为香港这座神奇的城市,我觉得自己才真正长大了,变得有勇气、有自信、有爱。香港是我的人生中的座标原点,时不时提醒我,自由是一种什么状态。然而经过2019年,我心中的那个香港也不复存在。

我的随身背包里,有几块拇指大的碎玻璃。那是2019年8月31日晚,香港示威年轻人和警方在旺角地铁站发生剧烈肢体冲突时,地铁站被打碎的玻璃。我那天晚上路过旺角,随手捡了几块,有的上面还有血,作为对那个晚上的纪念。

飞机一路向东北,掠过高山大河,从杭州和温州之间的海岸线飞出中国大陆。我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从中国到日本,我已经飞过很多次,但这一次,心情很不一样。在新冠疫情中居家自肃的日子里,我已经考虑过无数次,我要离开这个国家——中国。

在这几年里,昨日构筑的世界不断崩塌,我在少年时代确立的那些价值和观念,遭受到非常严重的挑战和诘难。如果是20年前的2002年,我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问题。如今,我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我毫不犹豫地认为,这完全不是我的原因,是我背后的那个中国,完全变了。正是因为中国这几年的巨大变化,使得我,以及我的很多同龄人,变成了祖国的敌人。

一、米老鼠和可口可乐的80年代

一名男孩在北京天安门广场,戴着墨镜,手拿可口可乐,在中国国庆庆典的装饰品前拍照留念( AFP/ Robyn BECK)

我出生在华山脚下的一座小城。华山是被中国人称为“五岳”的“西岳”,距离古都西安仅120公里。因为所谓的“汉唐盛世”,故而西安是一个足令中国人骄傲的城市。相对于上海和北京,西安是一个极为封闭的城市,很多人把汉唐盛世像一根名牌雪茄那样挂在嘴上炫耀,沉溺于对辉煌历史的迷恋,在心态上普遍缺乏一种现代的开放性。

即便如此,回想起我的童年时代,我依然觉得那是一个值得记录的黄金时代。那时候拥有电视的家庭不多,每个周末和小朋友一起看动画片,虽然是黑白电视,米老鼠和唐老鸭都不知道什么颜色,但还是津津有味的看完十五分钟。这是学习六天之后,一周唯一的期待。那时候,中国还是每周六天工作制。

《血疑》(网络图片)

八十年代也是中日两国的蜜月期。1984年,一部非常有名的日本电视连续剧《血疑》(《赤い疑惑》)在中国大陆播出,主演为女演员山口百惠,她所穿的衣服被称为“幸子衫”,当时在中国大陆风靡一时。山口百惠是我父亲心中唯一的女性偶像。我小时候他还跟我开玩笑说,“长大以后娶个日本太太”之类的。

可能大部分中国人第一次因为这部剧,知道有血型这回事。该剧播出时,还曾经有人因为剧情过于悲痛而自杀。最令中国观众震惊的是,在他们心目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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