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又说:“我因病‘保外就医’,押回上海家中。嗣后,一批北大同学到我家里来探望我,并一并到大光明咖啡馆聚谈,谈了一些南斯拉夫的情况,表示对《南共纲领》有较大的兴趣和赞同的看法,结果被人诬陷告密,说我们组织‘反革命集团’进行反党活动,随后,我又被捕了,不明不白地被判刑二十年,押到上海提篮桥监狱执行,这样,就成了一件不白之冤的冤案,然而,我是永远也不会屈服的。”
1968年4月15日晴天
今天是星期日,是犯人家属探望狱中亲人的日子。
林昭今天见到了她的胞妹彭令范,她回监房后,告诉了我接见的情况:“我妹妹的生活很困难,在一家医院里当护士,医院里的领导要我妹妹与母亲划清界线,揭发母亲的所谓‘反动历史罪行’,因此,我妹妹的处境极为尴尬,看来,我们的这个家庭,真的快要完蛋了!然而,我们毕竟是革命烈士的遗族啊。”
于是,同监房的姊妹们都来劝导林昭,为了安慰林昭的情绪,大家都拿出了家人来接见时,送来的糖果和罐头猪肉等食品,在牢房里暗暗地举行了一次“聚餐会”。这时,林昭却说:“也许,这是一次最后的晚餐,我深信我们中间再也不会出现一个犹大。”
事实也确实如此,生死相依,共患难的朋友,才是最可贵的友谊,于是,我们互相拥抱。
1968年4月17日天空中飘着细雨
今天下午二时许,从牢房的“风洞”里传来了看守吆喝声:“303出来开庭。”于是,林昭由法警押着去开庭了,审讯一直到晚上七时才回到监房,我们就围着她询问开庭的情况。
她这时的心情显得十分激动,她愤懑地说道:“今天,提审我的是一位地位相当高的人,对我表示:‘只要你能够认罪,今后不在狱中写反动的诗词,有悔过的表现,我们可以网开一面,对你从轻发落,我们可惜你还年轻,有一些才气,这是给予你最后的一次宽大机会。’可是,我只是冷笑,不作任何答复。”
1968年4月21日一连下着大雨
今天,林昭在狱中写了一首短诗,一吐她心中的委屈和愤懑。这首小诗题名叫:
献、给、检、察、官的玫瑰花
向你们,我的检察官阁下:
恭敬地献上一朵玫瑰花,
这是最有礼貌的抗议。
无声无息、温和而又文雅!
人血不是水,滔滔流成河。
这是林昭对不公正的审判提出的一种最强烈的抗议,但这首诗,也因此种下了她灭顶之灾的祸根。
1968年4月23日还是雨天
今晚,林昭的情绪更加激动,她又写了一首小诗,题名叫“家祭”。这是她对自己不幸遭遇和被害的一种抗争。
家祭——哭舅舅许金元烈士
四月十二日——沉埋在灰尘中的日期,三十七年前的血谁复记忆?死者已矣!后人作家祭,但此一腔血泪,舅舅啊——甥女在红色的牢狱中哭您!我知道您——在国际歌的旋律里,教我的是妈,而教妈的是您!假如您知道,您为之牺牲的亿万同胞,而今都只是不自由的罪人和饥饿的奴隶!
1968年4月24日今日天气阴
清晨,狱吏催促林昭起了床,但是她拒绝进食。看来,林昭的精神状态出现了异常,她开始怀疑自己要被杀害,因而,她彻夜未眠,嘴里念念有词,垂着头呆坐在床沿上,保持着一种似和尚坐禅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是在诉愿,又像是在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