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下会|评张承志:红卫兵与穆斯林身份交错的跌宕人生 * 阿波罗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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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下会|评张承志:红卫兵与穆斯林身份交错的跌宕人生 —原题:【圣公录】左穆公·张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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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承志的出身很有戏剧性。1948年,他出生于北平一个贫寒的回民家庭,他的回名叫"赛义德",似乎还代表他是一个"圣裔"。不过无论什么血统,也改变不了他们只能在护城河边住棚屋的事实。

那时,中共国尚未建政,北平仍处于国军的控制之下。次年1月,随着“解放军“进驻北平,城市宣告“解放”,历史掀开了新的一页。张承志一家并未随战乱逃离,而是留在了这座即将发生巨变的古都。战争让这个本就贫苦的家庭雪上加霜。这样的出身,在历朝历代都算得上是"地狱难度"——既属边缘少数民族,又身处社会底层,还生活在骄奢淫欲的京城之中。然而时代巨轮转动,命运悄然生变。他那原本卑微的身份,竟在这个新生的政权之中,被赋予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象征意义,成为千万人眼中的"根正苗红"。

简单来说,新政府非常关照这一户特殊的人家。家庭生活自然不成问题,他们绝对不用担心生存问题,政府也将他们安排进了胡同里。作为"红五类"的孩子,张承志自然也接受到特殊对待。

张承志被特别安排,进入了清华附小,然后考入清华附中。但在社会福利的特殊对待的同时,他的身份又深深的影响了他的童年。他的父亲在童年中几乎缺失,他几乎是在祖母与母亲的照料下成长的。

另一方面,在学校里,同学们也总是会嘲笑他的回民身份,叫他小回回——毕竟都是些小孩子。不仅如此,他的祖籍其实在山东济南西关,而实际上对北京的认同不怎么高。所以对于他的童年来说,是异族异乡的生活造就了他孤僻而又蛮横的性格。

事情的发展在1964年。政权早已稳定,大跃进也结束不久,整个国家的发展慢慢恢复。作为首都,肉蛋奶米面又成为了市民们的家常便饭。在国际上,中国已经进入了反苏反修,大战两个帝国的时代。而国内,吃饱了饭就要建设精神力量。四清五反,忆苦思甜,整个社会都进入了一种喜悦的亢奋之中,仿佛每个人都恨不得用生命为社会主义祖国建设多快好省的添砖加瓦。

张承志此年正在读高二。或许是受了大跃进的影响,他协同几个同学,成立了"红缨"小组,提前学习高三课程,立志要提前一年报考大学。如果这么看,事情似乎还没什么太大问题。但清华附中的人清楚,大的要来了。

就在这一年,一名普通学生娄某与一名高干子弟熊某,因为打饭插队问题而争吵。嘈杂之中,娄某竟动手打了熊某。时任校长万邦儒将这件事上升到"打干部子弟"的"阶级路线"高度,反而引起学校里高知分子的不平。高干派与高知派的大字报互不相让,竟贴满了半个大饭厅。谁都能看出,山雨欲来风满楼。

同一年,毛泽东与外孙女王海容进行了一次谈话,王海容表示她们的教员不允许他们上课看小说跟打瞌睡,星期天还要开各种会议。毛泽东表示,要允许看小说打瞌睡,星期天不要开会。原话是这样的:"回去后,你要带头造反,星期天不要回去,开会你就是不去。"

这本来不是什么严肃的对话,更没什么政治大指挥,但问题是:说这话的人是伟大领袖毛主席。

全国各地仿佛收到了最高指示,开始严肃研究"造反"问题。在清华附中,学生们写出《造反精神万岁》,指出造反就是要突破陈规,打破权威,敢于做自己。

然而不久,姚文元的《评海瑞罢官》发表,矛盾直指文艺界与教育界。虽然当时附中也有很多学生认为这是牵强附会,但总的趋势是赞成。伴随着情势不断加剧,学生们开始以各式各样的小组与笔名,发表墙报,展开对教育路线的抨击。而在其中,张承志用笔名"红卫士"也发表了自己的大字报。

到1966年5月7日,毛泽东表示"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统治我们学校的现象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彻底点燃了学生们的怒火。不同学生之间本来政见也是不同,乃至互相攻击的。但在此消息之后,5月29日,各政见的核心分子在圆明园展开会议,正式宣布成立清华附中的学生造反组织。而大家看中了张承志的笔名,邃将其命名为"红卫兵"。

严格来说,张承志在清华附中的红卫兵团体中地位并不算高。他毕竟只是"红五类",远不如那些高干子弟,军人子弟威风。但随着事情愈演愈烈,全国各地都掀起红卫兵风暴。在首都北京,红卫兵门就已经开了杀戒。到了红八月,毛泽东接见红卫兵小将,宋彬彬给他戴上了袖章的那一天之后,残酷的屠杀就宣布了开场。在北京的这场屠杀之中,高干子弟是绝对的风流人物。而在他们身后充当背景板的,就是普通干部子弟与红五类出身者了。张承志属于这一批人,因此,他在童年时遭受的冷落与疏离感更加强烈起来,并逐渐要无法控制。

红八月到来之时,他找到了自己的"人设"——工农子弟。浑身肌肉紧绷,穿着破旧军装,手提一条宽皮带,成了红卫兵张承志的标准像。

1968年的四月,北京城依然红旗飘飘。清华附中一批刚升上来的,年轻的小红卫兵们提着糨糊,在城里的角角落落刷上标语与口号。大家都这么做,这没什么。但问题是,这些孩子实在调皮,居然在张承志的红卫兵办公室门口也刷起了标语,连门楣都没放过。他们可能以为这没什么大不了,但在当时遍地鲜血的北京,这不是一件好玩的事。终于,张承志的怨气找到了抒发处。

第二天中午,这些孩子们到食堂去吃午饭。刚刚靠近,就发现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二十个老红卫兵们,为首的正是张承志。一见孩子们过来,老红卫兵们集体起身,将他们包围起来。孩子们心有预料,但还是幼稚的与他们大吵起来,嚷嚷着这么做的合理之处。

只可惜,张承志挥手一拳,直接打在了他们脸正中央,红卫兵一拥而上,开始围殴这些孩子。红卫兵就地取材,拿来诸多搪瓷饭碗,就往他们脑袋上砸,将他们打的头破血流。就在要闹出人命的时候,也来吃午饭的一支军队看到了这一幕,救下了小红卫兵们。

这群人为首的叫仲维光,他的皮夹克被撕成两半,门牙被打到内侵四十五度。这件事让他记恨了张承志一辈子,乃至很可能推动了他的思想转变,导致其如今成为一名坚决的海外反共主义者。

1968年,毛泽东的一句"大有作为",再一次掀起上山下乡运动的热潮。而在去年刚刚毕业的张承志,当然在第一批就加入了运动,跟他的红卫兵同僚们一起到来内蒙古乌珠穆沁插队。此时的张承志时年20岁。在草原上,张承志住到了牧民家里。一望无际的草原,半定居的生活。草原的生活苦,给这个在北京长大的孩子带来了巨大的震撼。而在蒙古人群当中,虽然他不是蒙古人,他却也似乎没有了伴随他二十年的疏离感。

张承志远离了人群,也远离了北京的打打杀杀。或者说,他反而在这里找到了"家"的感觉。在草原,因其长得凶神恶煞,性格又怪癖孤张,混了个"张匪"的绰号,位列草原上"八大土匪"之一。作为青年劳动力,各家主妇们经常把他抓差来干家务活,捣黑米之类的。在下乡的家庭,张承志与蒙古老乡阿洛华结为兄弟,这份兄弟情也维持了一辈子。这也是为什么,当你看张承志的散文,如《牧人笔记》的时候,看到他说"嫂子""我家的",你就要知道这说的是这户蒙古人。

责任编辑: 李广松  来源:知乎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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