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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纯钩:给黎智英先生的一封信
作者:

黎智英先生:

我很想叫你一声肥佬黎,但我们的交情还没有熟悉到这一步,以“先生”称呼,虽有点见外,但也包含了我对你的敬意。

我和你同龄,我们都已年过古稀,我们一样都在大陆生活过,也一样来到香港,经营自己的人生。虽然我们走的是不同的人生道路,但在香港生死存亡的时刻,我们一起走过一段风雨同舟的日子,我为此深感荣幸。

24日夜,我和数百万香港人一起,陪伴苹果日报渡过最后的一夜。我看到壹传媒大厦外那些彻夜守护的香港人,看到旺角报摊绕过几个街口的人龙,我也看到报馆内情绪激昂的苹果员工,和陈沛敏等几位坚守到最后的高层。

网上有一组照片,其中一幅是果籽编辑部数十同仁的临别合影,还有五位女记者编辑的合照,她们都戴着口罩,但都露出清澈﹑坚毅和泰然的眼神,我心里想,这真是美丽的香港人。他们是你的下属,你的同事,你有他们,是你的幸运,他们有你,也是他们的幸运。

苹果日报终于完成了她的历史使命,历史把你放在一个特殊的岗位上。历史召唤你,在香港这个方生方死的时刻,注定要有你这样的人,带领这么一支队伍,把香港人的心声,香港人追求自由民主的意志,昭告全世界。

苹果日报最大的功绩,便是把中共专制统治的真面目,在世界各国人民面前彻底揭露。自此以后,中共被推到全世界正义的对立面,他们成了世界公敌,成了历史罪人,而你和苹果日报,便成了香港人集体意志和理想的代言人。中共消灭了苹果日报,中共付出不可估量的政治代价,苹果日报被消灭了,但苹果和你,占有了至高无上的道德位置。

就在执笔的此刻,消息传来,美国总统拜登亲自就中共打压苹果日报发表了公开声明。拜登的声明当然只是道义上的支持,但在美国历史上,我相信这是唯一一个美国总统,为别国的一份报纸仗义执言。这也证明,苹果日报已经不只是属于香港,她已经是全世界追求民主与自由的人民心目中的一面旗帜。

你受苦了,在这样的炎夏,以你的高龄,以你身为富豪的优渥的生活条件,本不该去承受如此的身心折磨,但你在道义和利益的三叉路口,选择了艰难的路来走,证明你有过人的意志力﹑过人的信念和过人的牺牲精神,对此我自愧不如,我对你的人格五体投地。我只是一个求道者,而你是循道者,我们的道德水平有如此差异。

近年来我向年轻人学了不少,他们很善于用自己的语言去表达自己的心声,比如“我哋真系好撚钟意香港”,比如“美好的仗我们打过了”,又比如“我们会在煲底相见”。这些简单直接而生活化的语言,深深打动我苍老疲惫的心,也给我意外年轻的力量。

去年四月,你亲自打电话向我约稿,从那时起我为苹果日报写了一年余的专栏和社论,之前我曾用笔名顾鸿飞向李怡主编的论坛版投稿。我对自己晚年有机会和你打过这些仗,为我们钟意的香港尽过几分力,我深感自己的生命被赋予新的意义,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现在你和张剑虹,罗伟光﹑李平等几位还身陷囹圄,承受身心痛苦,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重获自由,而你亲手创办的苹果日报也走到尽头,世界好像很晦暗,但我相信你们对未来没有失去信心,看看苹果最后一夜香港人的表现,便知道人心永远站在你们这一边。中共好起来,香港人一定衰,中共衰下去,香港人一定好,我们抽离一点来看,就看到中共正在衰下去的这个不可逆转的趋势。

让我们在午夜的黑暗中瞻望黎明,让我们多一点耐心等待历史的转化。我不能说什么安慰的话来减轻你们的痛苦,我只想说,香港人会等你们出来,我也会等你出来。你在和我通电话时,曾说过以后有机会来温哥华“探”我,我期待这一日,不管是你来也好,我回去也好,我们总会再聚首畅谈,我们会有无穷尽的共同语言。

苦夏难捱,望善自珍重。鲁迅说过一句话,说他每日吃药,保养身体,就是要为“他们的世界”留下一点不美好。“君视民如草芥,民视君如寇仇”,我现在也是这样的心态,我们要活得好好的,好好活下去,我们要亲眼看到中共的末日。

谨此并致以一个遥远朋友的衷心问候。

颜纯钩

2021年6月25日

附:

颜纯钩:与邱立本﹑江迅绝交书

邱立本﹑江迅:

《亚洲周刊》最新一期以香港警察为封面,誉无法无天的黑警为“2019年度风云人物”,这件事做得太过分了,我已经无法说服自己再将你们视为朋友,如今就以这封公开信,与你们绝交。

自中文《亚洲周刊》创刊以来,直至本世纪初,一直秉承海外自由派知识分子的立场,鼓吹改革开放,批判独裁统治,声援大陆民运,推崇普世价值。我记得你们曾做过很多深入而大胆的报道,对推动中国前三十年的改革开放,发挥过正面作用。

我们相识多年,在工作上有过很多合作,个人交往虽说不上非常密切,但也一直有共同语言。我曾有少量文章在你们的刊物发表,你们的书也曾经由天地图书出版,不管怎么说,总是有某种程度的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因此长久以来,也一直以朋友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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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亚洲周刊》承办书展的作家活动,我们也曾有过不少合作。有一年你们邀请大陆自由派知识分子资中筠女士来书展演讲,但资先生并没有作品在香港出版,我听说后即与江迅商量,取得资先生授权,在书展前赶出一本她的文集。另一次,因为天地图书出版汪精卫的《双照楼诗词藁》,征得余英时教授写长序,我建议书展时请余先生来香港,江迅即到处张罗,准备提供两张来回美国香港的头等机票,此事后来虽因余先生不便终未成事,但当时的确感觉我们之间合作愉快。

如果我没有记错,因六四事件坐牢的李旺阳“被死亡”时,你们曾做过一期封面专题,刘晓波零八宪章事件,你们也曾做过深入评析,你们也曾做过抢救六四民运人士的“黄雀事件”的独家报道,你们在做这些新闻专题时,也都一直站在质疑和批判中共的立场。很多采访都是你们亲自做的,文章也是你们亲笔写的,从那时到现在,从站在自由主义立场,到站在中共的立场,这中间一百八十度的转换是怎么发生的呢?

如果之前的你们是真诚的,那之后呢?如果今天才是你们的真诚,那之前的呢?习*近*平说:“不能以前三十年否定后三十年,也不能以后三十年否定前三十年”,莫非你们以前做的是对的,今日做的也是对的?你们真是深得“辩证法”的个中三昧啊。

这半年来,最多人谈论的是“割席”二字,你们应该不会忘记割席这个典故吧。三国时期魏国的管宁和华歆本为同门,有一次两人在屋里读书,门外有达官贵人经过,车骑显赫,管宁视若无睹,华歆却兴冲冲跑到门外翘望,羡慕不已。车骑过去,华歆回屋,管宁二话不说就把草席割了,然后说:“你不配做我的朋友。”古人交朋友,有如此严格的标准﹑崇高的境界,比起他们,我们真是有愧于前贤。

我自然远没有管宁那样的决绝,我一直因循地遵从一些交朋友的社会习惯,人都不是完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和为人宗旨,也有各自的生活处境,不可能事事都求全责备。自从梁振英竞选特首以来,《亚洲周刊》就成为梁的大本营,纠集一批梁粉,日以继夜为梁振英摇旗呐喊,当时我已经很不理解了。到占中时,你们更赤膊上阵,唯恐香港不早日变成大陆。考虑到你们老板的政治立场,我还是尽可能地体谅你们的处境,希望你们有机会尽可能维持个人的良知,为香港人说一些公道话。

初时你们仍会玩一点平衡,间中还会有涉及敏感政治议题的综合报道,貌似仍站在自由知识分子的立场,但在处理上已经相当低调曲折,我明白你们的处境,也自以为体谅你们的苦衷。

我已经长期不看《亚洲周刊》了,因为如果你们不敢接触政治议题,又有预设的立场替中共和特区政府粉饰,我就不想再浪费自己的时间了。直至这一次,你们把对香港人残酷施暴的黑警,也当作英雄来崇拜,我也是看报道才知道,但做到这样,你们已经去到尽了,除了文汇大公,已经没有人可以做到你们这样了。因此我才发觉,我对你们长期以来都有误解,我误以为你们还有一息尚存的良知,我用了二三十年时间,才发现自己全然失察——如此欠缺知人之明,交友不慎,真有愧于古人。

我不理解的是,一个新闻工作者,如果明白自己握有第四权,有责任监督政府,维护人民的利益而不是统治者的利益,那么你们就应该和众多香港新闻工作者一样,致力维护香港的新闻自由,而不是反过来,致力维护统治者压制新闻自由的“自由”。你们年轻时投奔新闻行业时,曾否立志做一个有“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新闻工作者,而不是做专制政权的代言人?你们午夜梦回,有没有试过抚心自问,稍微有点不安和烦恼?

现在我终于明白,你们和大多数香港人根本的不同是什么了。我们为自由可以不爱国,你们却为爱国可以不自由;你们生活在尚有自由的地方,情愿放弃自由,我们生活在不能不爱国的地方,却敢于不爱国——我们不可调和的矛盾在这里。

俗话说,你交什么样的朋友,你就是什么样的人。在香港人为自己的命运拼死抗争的当下,我如果还当你们是朋友,我的人格就有问题了,我爱护自己的人格胜过爱护自己的生命,因此与你们绝交是我唯一的选择。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从前种种一笔勾消,未来种种楚河汉界。这半年多来,以我的立场和态度,相信你们也早就准备和我绝交了,如此我们就两便吧,各自割离,不留后路。以后道左相逢,也形同陌路人,你们是你们,我是我,最终,我们各自都去承担自己的命运。

阿波罗网责任编辑:李广松

来源:作者脸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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