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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手吧,已经都让你偷光了

紫禁城东华门往南走,有个地方,叫做皇史宬。

这个皇史宬,是两个大院子,还有正殿,东配殿,西配殿等等一应俱全,建造的也很有规模了。

皇史宬是用来干嘛的呢?是用来存放明清两代的国家档案的,比如皇帝的实录啊,历代的史书啊,宗族的玉牒啊,反正就是很大一部分重要资料,都安置在这个地方。

这些书籍资料,都用上好的绸缎包裹着,放在一个个巨大的樟木柜子里。

您想,绸缎对当时普遍是粗布麻衣的百姓来说,一辈子都未必穿的上一件,樟木更是上好的药材,却用来打柜子,这也就是皇家才能经得起这么造。

樟木柜子外头,有用来拉拽的门环,这门环也是黄铜打造,柜子的四个角也是铜皮包裹,这造价就又提高了不少。

这个地方,不对外开放,一般只有皇帝本人,以及一些专门的工作人员才能出入,平时有重兵把守,看管的十分严格,说夸张点就连苍蝇也飞不进来。

只是,皇史宬从明嘉靖年间修建开始,一直到清朝,到本文时间中的同治年间,看守质量和强度已经大不如前,夏天太热,官兵们都猫起来歇阴凉,冬天太冷,官兵们有些则聚在角落就不出来站岗了。

的确,皇史宬这个地方啊,没有金银财宝,没有什么军事机密,说白了就是一个图书馆,一个藏书库,这里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哪个强盗会来抢?哪个小偷会来偷?都不值当来一趟啊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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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史宬)

还真不对,这平日里无人问津的皇史宬,有这么一天,还真的就被人给盯上了。

这人是谁呢?名字叫做郑汶得。

郑汶得的父亲郑五,是皇史宬内的一个杂役,主要工作是端茶倒水,打扫卫生,很不入流,俸禄极低,也没有什么权利,唯一的便利就是郑五可以自由的出入皇史宬,他还持有皇史宬各个殿,各个房间的钥匙。

要知道皇史宬是非常大的,嘉靖十三年开始盖,盖到嘉靖十五年才盖完,占地面积有八千多平方米,建筑面积也有将近三千五百平方米,这个大一个地方,就郑五一个杂役,他肯定是忙不过来,所以大多数时候,郑五都是带着自己的儿子郑汶得来一起搞卫生。

平时吧,父子俩还算本分,当然你本不本分也没意义,皇史宬里除了书还是书,父子俩都不识字,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就是废纸,他们就只顾干他们自己的活。

到同治六年十二月,也就是公元1868年,年初。

郑汶得这个人,游手好闲,平时爱抽大烟,爱赌博,眼下到了年关,他钱都败光了,手头很紧,一来二去,他就打上了皇史宬的主意,想要趁着工作便利,偷点什么东西变卖,换点钱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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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汶得)

偷什么呢?偷书?

书不值钱,何况皇史宬里的书,印的要么是某某实录,要么就是某某圣训,这东西你能卖给谁啊,拿出去还不马上让人给举报了?

偷柜子?樟木的柜子倒是挺值钱的,但是柜子的体积太大,重量太沉,也太显眼了,实在是偷不出去。

思来想去,郑汶得盯上了柜子上的铜环和铜皮。

有个成语,叫做破铜烂铁,使我们觉得铜啊,铁啊都不太值钱,反而是和垃圾放在一类的,其实不是这样的,在清朝,铜是非常有价值的。

清朝的法定货币是白银和铜钱,但是在日常生活中,老百姓最常使用的还是铜钱,铸造铜钱的主要原料则是铜锌铅合金,也就是我们俗称的黄铜。

所以,对于铜矿的开采,铜料的买卖,朝廷都有严格规定,私人大量持有和交易铜料都是非法的,因为朝廷害怕有人铸造假币嘛,但越是禁止,就越说明这个行当很赚钱,那也就有很多人不惜铤而走险,收售黄铜,从中谋取私利。

皇史宬的柜子上,无论是铜环还是铜皮,那肯定都是高纯度的黄铜,价值那都不是很高了,而是相当高。

郑汶得敢想敢干,很快他就开始行动了。

往常,都是爷俩天还没亮就从皇史宬的正门进入,沏茶倒水,清扫垃圾,掸拭灰尘,到下午两三点也就收拾利索了,顺正门再走出去。

爷俩干这个营生,也有三五年了,皇史宬的官兵对他们都脸熟,也懒得盘问搜查,因此爷俩出入皇史宬,那就和回自己家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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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兵)

某天,爷俩上午到皇史宬收拾了一遍,照例下午离去,可这郑汶得却瞒着老爷子,晚上七八点的时候自己又偷偷溜来了。

郑汶得路上还绞尽脑汁,正在想怎么和官兵说,怎么找个理由进去,又如何躲过后续的盘查,可他到了皇史宬的正门,他乐了,这些官兵啊,本来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轮岗的,白天一班,晚上一班,结果白天这班下班了,晚上这班压根就没来,而且不是这一天没来了,夜班的官兵长期玩忽职守,大半年都不上班了。

这回好了,这回彻底没人管郑汶得了。

跃跃欲试,上下齐手,郑汶得开始了他长期的偷窃生涯。

白天他照常跟着父亲来皇史宬收拾卫生,晚上他则化身夜行贼,带着锤子小刀各式工具,专门撬柜子上的铜环和铜皮。

您想,皇史宬里的柜子太多了,从明到清的很多书籍都在这里存着,冷不丁从柜子上偷几个铜环和铜皮,根本就难以发现,也无人在意。

郑汶得一次也偷不了几个,再说这东西很值钱,偷点就够花了,就该收手了,只是素来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郑汶得自己一趟一趟拿的不多,偷的太少,他干脆叫来在赌坊里认识的两个狐朋狗友,一个叫吉瑞,一个叫善城,仨人组成了一个盗窃团伙,开始疯狂作案,一下子这效率就变高了,铜环铜皮被他们偷走的不计其数,慢慢的皇史宬其中一个殿的柜子上用于装饰的铜饰物,都被他们给偷了个一干二净。

柜子在殿里,在房间里,看守皇史宬的官兵们班都不怎么上了,他们更不会去检查房间里的柜子,所以即便是偷到这种程度,也无人关心,也无人在意,也没露馅。

根据后来统计,这段时间,郑汶得等人共计偷走铜环一百三十四个,铜皮八十七片,那我们可以来进行一下估算:

清时,铜钱和白银是有官方比价的,比如一两白银大概等于一千文铜钱,当然这个比价时常波动,这里仅做一个参考。

我们假设每个铜环是0.5斤,每个铜皮是0.2斤,那么郑汶得等人偷来的所有铜环和铜皮加起来,重量就达到一百斤以上。

在当时,一斤黄铜料就能换几十文甚至上百文,而一个普通成年男性挥汗一天,也就是几十文钱,郑汶得偷出来的这些铜料,说白了就相当于是一个普通人好几个月,甚至是一年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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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环)

如此不义之财,堪称暴富,你总该知足了吧?

不好意思,郑汶得还不知足,慢慢的,偷窃铜环和铜皮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他开始把目光锁定在了皇史宬各殿大门上用于装饰的铜叶子,这个东西比较大,分量也足,比铜环铜皮有价值,于是几天时间,各殿大门上的铜叶子又被摘了个一片不剩。

直到这一步,负责看管的官兵们还是没有发现异常,原因也很简单,以前上夜班的不来,现在上白班的也不来了,皇史宬彻底处于一个无人看管的状态,郑汶得等人来偷东西,那是如入无人之境,自在极了。

铜叶子也偷走了,这回总可以了吧?不行,郑汶得认为还是不够,可是转悠来转悠去,皇史宬里含铜的东西也都被他们偷的差不多了,也没什么东西可再偷了——说出来您都不信,他们突发奇想,把用于固定大殿屋顶瓦片上的铜钉全都撬下来偷走了。

铜钉偷走之后,终于出事了。

因为铜钉的目的就是为了保证瓦片的牢固,结果他们把铜钉一撬下来,天气好的时候还没事,天气一不好,一刮风,一下雨,屋顶的瓦片就接二连三的往下掉,噼里啪啦摔的直响,有个新来的官兵白天在殿门口睡觉,瓦片正砸在头上,他抬头一看,发现瓦片上的铜钉全都没了,转身一看,门口的铜叶子也不见了,推门再一看,好嘛,柜子上的铜环和铜皮也早就不翼而飞了。

到此,郑汶得偷盗之事,东窗事发,他和吉瑞善城也很快被逮捕。

按理说,郑汶得等人的这个行为,有相应的法律条文,即《大清例律》中的:

盗大祀神御物,不分首从,皆斩。

皇史宬这个地方,虽然是个文化性质单位,但毕竟是御地,属于是皇家产物,和皇帝的陵寝,皇帝的宫室,级别上是一样的,意义上是相同的,都代表了皇权神圣不可侵犯,郑汶得偷窃皇史宬里的东西,这就和偷盗皇室祭祀天地祖宗的御用物品,偷盗皇室陵寝,偷盗太庙是一个性质,这是大逆不道,是要处死的。

但是,郑汶得等人虽然偷盗行为很恶劣,偷盗数额巨大,可他们偷的一不是祭祀用品,二不是图书典籍,他们偷的只是物品装饰物和建筑物零件,这些东西严格意义上讲不能算作是御品和祭品,所以到最后,郑汶得等人侥幸没被处死,而是被判了个徒刑五年,最后流放充军。

在皇帝,在皇家看来,皇史宬里最重要是图书,是文献,所以就算郑汶得把皇史宬里的黄铜都偷光了,他也罪不至死。

而在郑汶得看来,所谓的图书典籍,史料名册才是废纸一堆,真正值钱的,就是皇帝认为不值钱的那一堆破铜烂铁...

至于官兵,如果不是郑汶得差点把房子都给偷塌了,他们也只会认为,书也不值钱,铜也不值钱,他们的工作也因此而变得没有意义,也就怪不得人人窃位苟禄,得混且混了...

责任编辑: 李华  来源:历史其实挺有趣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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