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明|傅国涌域外琐记 * 阿波罗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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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明|傅国涌域外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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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中提及的孙乃修早年复旦研究生院毕业,出走前是中国社科院文学文学所副研究员,著有《屠格涅夫与中国――二十世纪中外文学关系研究》、《李清照词选》、《苦难的超度――贾植芳传》,定居加拿大后笔耕不辍,出版有《鲁迅传•思想的毁灭》、《罗素传•百年长明的深邃目光》、《弗洛伊德与二十世纪中国作家》等,另有译著《莎士比亚传》、《论怪诞》、《巴尔特》、《符号帝国》等十余种。王康已故,是中国民间机构“抗战陪都文化研究中心”主持人,演讲、视频、著述着力于中国近代历史和中国传统文化问题,在体制外影响广泛,有中国民间思想家之称。2013年访美后因坚持与台湾同仁在华府举办还原抗战历史的巨型画作《浩气长流》展览,被迫流亡,此后更加关注当代中国走向问题,其言论和讲座曾经风靡中国微信各圈。王康认为郑义的文学写作超越时代,证明他是中国文化与精神托命人。傅国涌曾经专程拜访人在重庆的学者王康。傅国涌当日收到郑义回复,即刻写来文字。他关心郑义的文学写作,建议将在台湾出版的小说《神树》,以及未出版的散文在日本出版。

郑先生您好!收到您的来邮,太高兴了。期待早日读到您的新作。我这个月底回国。元旦后再来东京。希望2025年去美国,届时不知道是否能见到您。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也常在留意您的文章,几篇长篇散文,我都下载了,还打印阅读,无论是教皇的、老魏的,都很好。可惜您的文字不能在简体中文世界出版,读者见不到。我有个朋友在东京开了一家出版社,想出中文书,目前刚起步,起印数不多,我建议他找您,把您的作品,《神树》等及散文结合成集子在这里出简体中文版。虽然日本中文书市场不大,但毕竟有200万中国人在这里。不知您是否愿意?即问,身笔两健!问北明大姐好!国涌2023年10月15日

没过三天,国涌写信给郑义,要看他正创作中的长篇的篇章:

郑先生好!知您在写多卷本史诗,十分期待。方便的时候选几篇发我看看,不知是否可以?谢谢。即问文安!国涌2023年10月18日

郑义的大脑不是那种可以一心多用的结构,他一门心思埋首于民国时代和二战时期的中人物故事,查阅、考证大量史实资料,无法分神,他回复国涌:

国涌你好!在日本出书的建议很好,但近期恐怕不行,因为我正忙于完成长篇,有点顾不上。但我会记得这件事,给我一些时间。你回国后联系总不方便,趁你回国之前,再给你发几篇文章,供一哂。请见附件——喜乐平安!郑义2023年10月19日

下面是国涌的回复。显然傅国涌希望趁自己人在海外,联络郑义这个出局的中国作家。这不奇怪,他关注近代文化与历史,与郑义的写作有重合之处;他研究中国近当代知识人,郑义虽然出局,却正是中国八九自由潮的代价之一。郑义总是说自己此前作品都是习作,这次开笔终于“抡圆了”。出书他顾不上,但以文会友总是愉悦的。傅国涌当日回复郑义说,他下次到东京再与郑义联系:

郑先生好!五个附件都收到,其中《红刨子》好像在庆祝刘宾雁先生八十岁的书上看到过。等您忙完长篇,不急。我打算1月再来东京,届时跟您联系。即问文安!国涌上2023年10月19日

国涌所言“刘宾雁先生八十岁的书”,是海外全球中国文学界赠送给刘宾雁八十寿诞的礼物,这是一本中国流亡作家的散文集,书名是《不死的流亡者》,郑义主编,台湾“印刻出版社”2005年出版。几乎所有重要的流亡作家的文章都收录了。马悦然以《母语就是你们的祖国》为题作序,《后记》郑义起草,标题是《千载已过,东坡未死》。此书是流亡文学界的一次集结,献给老流亡者刘宾雁,是他应得的荣耀。大陆铜墙铁壁,当年重病的刘宾雁先生曾希望叶落归根,但是他“哪怕在中国的马路牙子上坐一坐”的愿望也不得实现。他的骨灰当然也不能回国,是几年后悄悄送归的。如此严密封控,不知傅国涌是如何读到这本书的。他很机智,进入铁壁就不再联系郑义。再次来函就跨年了,是次年元旦,依然惦记郑义的长篇。此外,诚如燕子的记述,他还提及自己劳教三年的“罪证之一”,一篇发表在《北京之春》上的长文,《民主阶段论》。

郑先生、北明大姐您们好!我又来日本了,上次还去过刘燕子姊妹家,说起了你们。我这次来,要住三个月,不知郑先生的大作完成得怎么样了?另外,想问一下你们,不知道有没有可能找一本1996年8月号的《北京之春》纸本,这一期刊登了我的《民主阶段论》长文,当时我和陈平一起被捕,关在太原上马街,我曾两次在上马街关押,第一次是1989年12月,第二次是1996年7月到11月,知道北明大姐也在上马街24号关过。我1998年10月底获释放以来,一直想找一本1996年8月号的《北京之春》纸本留作纪念,这是我96年被劳动教养三年的罪证之一。此信请给北明大姐也看一下。祝您们新年快乐!神与您们同在。国涌在东京2024年1月1日

陈平也是我在山西社科院的同仁,读罢此信我才知道原来我与傅国涌和陈平竟是先后囚友。山西“太原市上马街24号”是囚禁条件最糟糕的看守所,在押都是逮捕后待判刑的囚徒。没想到傅国涌这个风生水起的作家,竟然是个两度入狱的前劳改犯!他需要多大智慧才能避免三进宫?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继续他的文化批判工作?1989年7月4日凌晨我从山西作家协会家中被警方带走,直接押到公安厅受审,然后被塞进上马街24号女囚,我在那里关了12天,后押往北京,在潮白河招待所与北京被抓的包遵信等知识人关在一处。太原上马街24号囚牢的十二天,是我人生的“窄门”,天天提审,无法休息,囚室人满为患,都是刑事嫌犯,这十二天彻底改变了我的生命形态,孤独和未知的恐惧始终将我五花大绑。我押走后五个月,傅国涌和陈平居然到来,假如我当时知道这个消息,哪怕只是知道一下,也是极大的安慰,同道人一起遇难,彼此必定相互支撑。如今,傅国涌已经出狱多年,已经挣扎着站起,独立思考硕果累累,影响远播,老朋友说,他甚至明显地影响了他教授母语的那些孩子。最悲伤的是,他已经完成这一切,正待开始新的志业,却永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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