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适之:傅国涌老师的“东京时间” * 阿波罗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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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适之:傅国涌老师的“东京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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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老师是一位有着极强"时间意识"的历史学者。他有几次都跟我讲起,任何一个人其实都有属于自己的几个时间:一个是"肉体时间",人的肉身存活几十年,最多不过百来年;另外一个就是自己创造的"精神时间",在这个世界留下精神痕迹,会远远大于肉身存活的时间。比如,现代的人一讲起清朝,就会想起曹雪芹,至于曹雪芹到底是活了不到50岁,还是活了70岁,就没那么重要。还有一个是"历史时间",时间的维度一拉长,很多评价标准就变了:谁还记得和曹雪芹同时代的那些非常有钱的"成功人士"?

所以,他几乎是把所有"肉体时间"都用来创作,他内心是有一个"历史时间"尺度的。他给我看过存放在电脑里的书稿,每一个都颇有分量,都是他呕心沥血之作。他其实已经在写自己的"自传":《开门见山》(2020.10山东画报出版社)是他对自己走出大山之前的故乡记忆;《一代人1988-1998》(未出版)完整记录他热血的青年时代,为这个国家断断续续"坐过十年牢";"此书初稿写成于2022年中秋前夕,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问世。对于我,只是要留下白纸黑字的血泪见证,"与权力的斗争,就是记忆与遗忘的斗争。""而他计划要写的《山外青山》,我相信他早已动笔,那是他在"西子湖畔读史阅世"、开始著书生涯的"黄金时代";从2017年开始,"五十之年,唯欠一生",他创办"国语书塾",开始了自己的"树人"生涯。疫情管控到令人窒息之时,他来到了东京。他说,没想到,我的生命里,居然还有一段"东京时间"。

傅老师2023年初到东京,除了邀请他访学的大学教授,他说只认识"一个半人":一个就是比他早来一年多的我;另外一个是一位刚到东京的学生家长,人生地不熟,日语也不会。从此,我们开始了密集交往。早在2006年,我出版湖北作家胡发云的《如焉@sars.come》时,傅老师就在报纸上发表评论文章"《如焉》洗刷了当代文学的耻辱",这些"往事"一经"对上暗号",彼此就算得上是"知根知底"了。这一年夏天,东京大学的中文讲座开始了,很快大家就相互确认、形成了"同温层",傅老师先后在东大、单向街书店、局外人书店、东京人文论坛等地开始了自己的演讲。人是有能量场的,傅老师的学识和演讲才能很快俘获了一众粉丝,我们便软磨硬泡他给成年人开"国语书塾",希望他给在东京生活的华人"启蒙"。那是傅老师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异国的新鲜感,自由的空气,无限的空间……他是熟知民国史的,120年前的那群年轻人的身影一定不停在他眼前晃动。他在今年5月30日出版的新书《在东京重造中国》中不无动情地写道:"隔着一百二十年的时光,上野的樱花又要开了。东京还是那个邹容、鲁迅宋教仁他们熟悉的东京吗?当我从上野、神保町、早稻田走过,想起一百二十年前,他们的身影曾出现在这里的街头巷尾,他们呼吸过东京的空气,他们就读过的学校、淘过书的书店有些还在,有些已消失在时间深处,但他们见到过的神社,他们逛过的公园无论是上野还是日比谷都还在。我在上野樱花烂漫的时节,想起的不仅是鲁迅的名句,还有宋教仁日记中的记录……"

他在这期间有过很多构想:出书、办杂志、做一档纪录片节目、开办系列讲座、开课……围绕在他身边的一些人,都被他"点燃"了。我于是"重操旧业",创办一家出版社,开始做起了简体中文图书出版。第一本就是傅老师的《去留之间:1949年中国知识分子的选择》。他说,书稿是现成的,20年前其实在国内出过,没想到再版的时候遇到重重阻碍,书都已经印出来,都不让发行。那么,就在东京做一个"全本"吧。编辑第一本的时候,他又说,还有一本构思了16年,写了8年的书稿,一个字都没发表过,好事成双,干脆一起出版了,这就是《一报一馆一大学》。书赶在2024年1月1日出版,傅老师那一年在杭州给国语书塾的孩子们过完跨年,当即买了机票飞回东京,迫不及待要看到新书。日本的印刷和纸张,没让他失望。我们过完元旦,就人肉带了几十套书奔赴台北,放到飞地书店销售。同时,也带着新书拜访了几家大出版社和一些知名学者,拓展作者资源。回到东京以后,又给傅老师在局外人书店、单向街书店、东京人文论坛陆续安排了讲座……与此同时,傅老师时刻不忘他国语书塾的孩子们,他还花时间策划、编选了8本"国语少年丛书"和他的书同时出版。那段时间,我们忙得不亦乐乎,傅老师用《一报一馆一大学》中的"一馆"期许我:在东京重造文明。

现在想来,没有傅老师刚来东京时的乐观洋溢,就不会有读道社的诞生;没有他在开创时的书稿支持,也就不会"存系列"图书的开始。出版路上,现在再没有了傅老师的同行,呜呼!

责任编辑: 李广松  来源:波士顿书评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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