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台湾十年的北京人王先生与一位台湾人结婚后,一直留在台湾。十年间,他只来过三次六四晚会,今年,他拿着相机在会场拍照,当被记者问到为什么会来时,他用“我纯粹只是来看看”表达自己的失落。
他说:“在台湾,纪念六四的活动跟六四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大,而我更在意的是六四那件事情。在这里,大家是想借六四来谈论其他议题。比如2014年,大家会谈论更多和“太阳花”有关的议题;近几年,会更多谈论香港。我其实能理解他们(台湾人)的角度:‘六四这件事我能谈什么呢,其他的我也谈不了,我只能谈我能谈、想谈的东西’。我觉得也有一种无力感。你可以看到,现在的这一场基本上就是变成了台湾跟香港为主的一个晚会,它不仅是纪念六四了。”
台湾六四35周年集会,关注香港赴台新住民的“台湾香港协会”的摊位背后,挂有“光复香港、时代革命”等反送中运动时期的口号。(图片来源:作者供图)
在大陆人眼中,六四在台湾被符号化了,它只是一个历史的证据,用来证明对岸的邪恶和台湾的民主。在这样的叙述中,原本沉甸甸的记忆、悼念,和可能的反抗与行动,都被抹除了。记住六四,只是为了提醒人们,台湾一定不能被那个政权统一,而至于对岸政权具体如何发展,则与我们无关。
除了台湾六四的论述让大陆人感到疏离之外,安全亦是大陆人的一个考虑。小点提到,2023年现场许多摄像机让她感到“紧张”,所以很快便离开。在今年的现场,记者亦遇到另一位极其低调、戴着口罩的大陆男生,对方婉拒了采访请求。
举办者:他国事物,难道我们就不能关心吗?
今年的台湾六四晚会由台湾的社团法人华人民主书院举办。华人民主书院是一个致力于关注华人社会民主进程的非盈利组织,成立于2011年,当时的发起人有两岸三地的民运人士,首届主席是王丹。据了解,2019年后,机构内的香港职员逐渐迫于压力离开,2020年,注册在香港的华人民主书院已经解散。
胡嘉颖是这场晚会的统筹,她今年23岁,亦是第一年作为主办者参与六四晚会。她是一名年轻的社会运动参与者,此前,她更多参与台湾本土议题的社会运动,主要关注土地议题。2022年,她曾站在台湾南铁反强拆的第一线,声援最后一户拆迁户黄春香家,并在强拆现场和警察爆发肢体冲突,但最终仍无法阻挡强拆进程。
2009年,台南铁路地下化工程完成核定,确定南铁东移方案。该工程因土地征收、拆迁户安置、公权力过度执法等问题引发争议。2012年,计划拆迁户及声援团体成立“反台南铁路东移自救会”,诉求支持原轨地下化,但不东移。“反强拆”抗争十余年,2020年10月13日,铁道局针对最后一户拒迁户黄春香家执行强拆。(图片来源:中时新闻网/程炳璋摄)
“我之前对自己的定位是,一个台湾人,一个台独工作者,我要优先纪念与台湾这片土地有关的事物。而六四,我觉得是他国事务。”
胡嘉颖的自我介绍总是以台语的“大家好,我是嘉颖”为开始,再转换成国语。
2022年,她作为台湾青年运动者参与了华人民主书院主持的六四相关活动,与香港、中国的青年运动者对谈。那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台湾也有在纪念六四,她也因缘际会地参与到在台湾竖立“国殇之柱”的过程。她说:“那时候发现,原来六四这件事有这么多国际的关注,我感到我对六四这件事开始有了一份参与。”
在现场竖立的3D打印复制雕像“国殇之柱”。“国殇之柱”是丹麦艺术家高志活为了悼念六四所创作,原雕像高约8米,雕像上64张痛苦扭曲的面孔,象征六四受难者,基座刻有“六四屠杀”和“老人岂能够杀光年轻人”的字样。该雕像自1997年矗立于港大,2021年12月22日深夜遭校方以有疑虑为由突袭拆毁。(图片来源:作者供图)
去年开始,她正式加入华人民主书院工作,“一开始其实是对台湾的议题感到疲惫,我想,如果换成中国议题,我应该不会投入那么多感情吧”,她补充道,“但还是放了很多感情。”
记者追问是什么样的感情,她的回答很笼统:“我们都是对世界很关怀的人,自然就会放很多的感情到议题里面。”
她提及六四参与者和史学家吴仁华。吴仁华是六四的亲历者,六四发生时,他在中国政法大学教书,后来通过“黄雀计划”流亡海外,近年居住在台湾。多年来,他致力于搜集六四相关资料,著有《六四天安门血腥清场内幕》等书。“对我影响最大的是吴仁华老师。他一直在努力地书写,写那个年代的年轻人经历了什么,写到直到不能再写。而且,作为一个很关注这个世界的发展的人,怎么可能不关心六四呢?所以,每次看到吴仁华老师的背影,我都会问自己,我对这个世界有什么责任。”她这样解释自己对六四的感情,她也坦言“我和吴仁华老师接触并不多”,但觉得对方很关心一线运动的学生。
举办六四晚会,对胡嘉颖来说,是出于对自由民主精神的认可,是需要记住的一个”与人权相关的议题“,而不是因为它与自己的“台湾人”身份有何关联。
过往多年,台湾对于到底为何要举办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