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国庆排座次
排座次是中共一大学问,无非权力的消长,然而解读并非易事,比如这次习*近*平安排的座次,左为“木匠”李瑞环,右为“影帝”温家宝,是何种意味?
温家宝曾对习的接班上位举足轻重,胡温废黜薄熙来,才有习的今天,而且最早是由温家宝在两会记者招待会上公开敲打重庆市委,不可一世的薄熙来轰然倒台,所以我说“胡温是习*近*平的,这应当是今日温家宝坐在习右手之位的权力根据;
然而,还有一个更早的根据,在六四事件之前:八九年四月二十五日这天,邓小平接见杨尚昆李鹏,是在玉泉山的军委秘密驻地,他的一席话,后来流传了两个版本,一个版本中有邓小平的“三不怕”(不怕流血,不怕骂娘,不怕制裁);另一个版本中,邓小平的原话是:“专政要用起来,留点血不要紧。”李鹏吩咐温家宝在传达前把它过滤掉了。”
十月十二日,柴静采访我:赵紫阳不喜欢《河殇》,但又把它送给李光耀。
这个访谈,有点“一石激起千层浪”。
其实我们谈了很多话题,但是最终的效果,出自柴静的神技:剪接,她不仅采访追问厉害,也剪接出价值和精神两种元素,突出我在传统和现代化之间的挣扎,更铺展社会政治大冲突下的私人命运之悲苦。
播出后我对柴静说:“我刚刚看完它,泪水盈眶,谢谢你!”
她说:“我编辑时也是如此。留言里有一位说"最后鼓声一起。泪流满面"。我以为人们把河殇忘了,原来还有那么多共鸣。”
我又说:“希望这一次引起的,是思考能够胜过激情,对完全的‘后河殇’、‘后八九’的世代,我没有信心,你呢?”
她静静的说:“这次的留言是一个了解他们的机会。”
我去看留言,一天已有119261条;
这真是:历史难以磨灭,观众永远是上帝。
我接受柴静采访,事先有一个单子,标题是:
八十年代发掘了电视传媒的可怕效应
1、中央政治局因一部电视片引发政争,王震李先念发难,赵紫阳赞扬,最后禁演,通缉所有撰稿人;
2、央视播放两次,各省市台再重播一次,观众上亿,解说词在中央报刊全文刊登,空前绝后;
3、高层博弈之际,央视提供资金做续集《五四》;
4、在中国和海外华人社会包括港台掀起一场文化大讨论;
5、六四屠杀后,邓力群下令模仿《河殇》样式拍了一部批判它的《世纪行》。
这些问题,可能才是《河殇》留下的值得思考的真问题。
岛链咽喉
十月底,《报导者》出版一本‘岛链有事’。
台海一战,可能性极高。这个神秘海峡,已成全球最敏感点,七十多年来,冷战格局、海峡疆界、国共对峙、两岸恩仇,都在这里上演,曾有一场“古宁头战役”,令毛泽东指挥“三大战役”夺取政权的神话,最后落脚在一场不光彩的“失败偷袭”上,号称常胜将车的粟裕也写了检讨,后来中共的“统一欲望”,从毛邓一直到习,也苦熬了五代领袖。背靠大洋,面对大陆,这个位置就叫台湾独特、要害、痛苦。然而最近美国换了总统,川普对华政策、协防台湾等等,皆扑朔迷离,台湾再次面临徬徨忧郁前景。
美国、日本、中国、韩国朝鲜等,在这个架构中互动了超过半个世纪,结局是:
1、“工业东亚”烟消云散;
2、“大中华经济圈”被中国崛起取代;
3、“东北亚经济圈”始终没有出现,朝鲜成一个“核爆点”;
4、日本一直在美中之间挣扎、投机;
5、“民族主义”勃兴成为集权的帮凶;
6、中国经济起飞制度倒退;
7、美国过早撤离亚太,乃是这一切的主因。
这条海峡依然不宁静,是因为贫困大陆崛起了,把陆地铺满了铁路之后,就造航母了。
由此,美国从奥巴马执政时期,返回太平洋,构建第一岛链,堵截中国“走向大洋”,后来更加明确的部署,是前后两任国务卿蓬佩奥和布林肯皆赴东京,要组建一个“印太架构”以对付中国。
其实早在三十年前就有这个架构,却因为美国误判中共,过早撤离东亚而前功尽弃。这次美国不仅联合整个东亚、东南亚乃至大洋洲国家,还拉上了印度,彻底包围中国。
今天的东亚,最敏感部位已非朝鲜半岛,而是台湾海峡。
十二月:辛亥迷思
王炳章12月28日满76岁,系狱22年。
纽约王军涛的民主党正大声疾呼营救王炳章,却声音微弱,因为当下中国面临的革命前景,则是一个更加紧迫、爆炸性,甚而尴尬的大问题,这也可称为“辛亥迷思”。自从六四屠杀以后,中国一直被“保守主义”思潮所垄断,思想界弥漫所谓“告别革命”的绥靖思潮,然而批判“激进主义”的大师余英时教授,在其晚年重新诠释“辛亥革命”的意义,乃是在中文话语中被彻底忽略的一个重大现象,甚至直到今天依然余温不绝的“余英时热”中,也绝少有人提及他这一晚年痛苦和大声疾呼,这不是愈加充满了悲凉吗?王炳章的命运,恰好跟这个“辛亥迷思”,紧密相连!
中共忌讳纪念“辛亥革命”,怕诱发大陆民众的“革命想像”。后来习*近*平为了统战台湾,高调想做“辛亥传人”,我却想起十年前余英时先生的“辛亥谈”,余先生日前与北京《经济观察报》记者马国川访谈《回首辛亥革命》,是近来他极精彩的谈话,国内封杀,却被董桥欣赏而刊登于《苹果日报》。我这才找来阅读,果然把所谓“晚清变革”、“辛亥意义”捋得一清二楚。近十几年,‘反“反传统”’渐成主流话语,进而对“辛亥推翻皇权”作负面诠释、否定孙中山已成时髦,一个替代的说辞,即“西太后亦做了改革”堂而皇之成立,却是为中共今日“不改革”辩护。哪知“批判激进主义”的大师,率先肯定“辛亥”、否定“晚清变革”、极言“满洲党”不肯改制才诱发革命,进而肯定革命并非“暴力”,甚至“军阀割据”才有多元空间而生出“五四”,比比皆历史洞见,非“大师”不敢言也。由此便也印证“所有历史皆当今史”,不从当下出发说历史则无异于空谈妄说。余英时满腹经纶,把玩古今于谈笑之间,却不沾一丝迂腐或高深,当今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