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9月18日，在阿尔巴尼亚首都地拉那举行的议会会议上，新任由人工智能生成的部长“迪耶拉”（Diella）在投票表决前发言。
（英文大.纪.元;专栏作家Kay Rubacek撰文／原泉编译）
这绝非玩笑。阿尔巴尼亚刚刚任命了全球首位完全由人工智能生成的政府部长。她的名字叫迪耶拉（Diella），在阿尔巴尼亚语中意为“太阳”，她已被正式任命为负责人工智能事务的部长，负责监管公共采购——这是该国最腐败的系统之一。迪埃拉是一个数字虚拟形象，充当公众与虚拟外表下算法之间的接口。她身着传统的阿尔巴尼亚服饰，戴着头巾，双手做出自然流畅、类似人类的动作。她用平稳、令人安心的语调说着标准的阿尔巴尼亚语。有时她的左眼眨眼不与右眼同步——这是人工智能生成视频中常见的小瑕疵，除此之外，她在屏幕上的外貌、声音都宛如一位和蔼可亲的中年女性。
9月18日，迪耶拉首次以部长身份在阿尔巴尼亚议会发表三分钟演讲，以回应预期中的批评。“宪法提到的是为人民服务的机构，而不是染色体、血肉之躯。”这位虚拟形象说道，“宪法讲述的是职责、问责、透明度、非歧视性服务。我向你们保证，我像每一位人类同事一样严格践行这些价值观，甚至可能做得更好。我并非要取代人类，而是协助他们。”议会内一片愤怒，反对党议员们敲打桌子，大声喊叫，盖过了她的声音，指责政府发动了违宪的政变。
议员们反应激烈，纷纷抛掷文件，导致会议中断。迪耶拉并非首次亮相，在她突然晋升为部长之前，已悄然出现在阿尔巴尼亚政府官网上，作为数字助理为公民提供公共服务信息，事后看来，这一早期亮相并非只是新奇的尝试，而更像是一项试点计划。政府很可能在测试公众对她这一形象的接受度，显然效果显著，因此她从网站导览员几乎没有停顿就晋升为内阁部长。
总理埃迪‧拉马（Edi Rama）力挺迪耶拉，称其是推动创新和透明度的重要工具，有助于打击腐败。他宣称，因为有迪耶拉监督，公共招标现在将“百分之百杜绝腐败”。他说：“迪耶拉不眠不休，无需报酬，毫无私心，也没有亲人，毕竟在阿尔巴尼亚，裙带关系是个大问题。”拉马还向议会表示，欧盟的入盟要求极为严格，仅靠人力无法达成，而迪耶拉将在该国2030年加入欧盟的目标中发挥关键作用。
尽管批评者担心，像迪耶拉这样的虚拟形象可能会在公共财政中掩盖腐败问题，但反对派却无法具体说明这种情况在实际运作中究竟会如何发生。而如今，当一个AI系统的数字虚拟形象竟然被任命为负责AI事务的部长，这引发了诸多疑问，例如，究竟哪些人具备足够多的AI知识与技术，才能监督这位负责监管AI的部长？
这是全球首例。部分媒体称其为宣传噱头，而各国政府及相关机构则在低调观察这一大胆的试验，研究立法者与政府承包商如何与戴着“人皮面具”的AI系统打交道。随着AI日益复杂，甚至连许多顶尖程序员也难以理解由AI生成的代码，反而需要依赖AI系统将AI数据转化为人类可理解的语言。迪耶拉的虚拟形象正是这样一种系统，它让人们能更轻松、更自然地与庞大AI数据系统互动，该系统为阿尔巴尼亚全国三百万公民计算数十亿个数据点。但它同时也时刻提醒人们，眼前所见的互动对象并非真实的人类，而是一个AI解释器的外壳界面，它将AI数据翻译成人类的语言。
尽管这是一片全新的领域，但近期心理学研究或许能为这一实验带来的可能结果提供一些启示。《自然》杂志近期发表的一项心理学研究发现，将决策权委托给AI的人更有可能做出不诚实的行为。在超过8,000名参与者进行的13项实验中，研究人员测试了骰子游戏、纳税申报和金融任务。当由机器来辅助决策时，参与者作弊的频率显著增加，因为他们觉得道德责任已转移到了系统身上。
当人们让机器代为行事时，就会觉得对结果的责任感减轻了，进而将过错归咎于系统。而当AI披上看似人类的面具时，道德上的距离只会愈发扩大——人们更容易相信这张面具，也更容易为其背后发生的事情找借口。
有一个明显的矛盾。全球公众对AI的信任度正在下降，而政府和企业却在加快扩大其应用。艾德曼2024年信任晴雨表（2024 Edelman Trust Barometer）显示，全球对AI企业的信任度已从2019年的61%下降至2024年的53%。在美国，这一降幅尤为显著，从50%降至仅35%。中立性的承诺与隐藏议程的现实之间存在着落差，而这正在侵蚀着公众的信任。矛盾之处或者说讽刺之处在于：人们越是不信任人工智能，它反而越被强加在他们身上。
迪耶拉是首位以人类形象现身的AI政府任命官员，但她很可能不会是最后一位。印度正准备培训AI法官执行日常判决，处理数百万件积压案件，但显然这些法官不会披上法袍，或展现人类面孔。
效率、廉洁和优化始终是AI系统的承诺，但程序代码执行的运作方式与人类语言、文化如此格格不入，因此势必出现更多诱惑，促使人们为人工智能系统披上人性外衣，使其更易接受和理解。
随着我们将更多的知识、信任、责任和决策权委托给这些非人类系统，关于未来的诸多问题也在不断增加，而人类尚未找到答案。我祈祷我们不要将这些关键问题交由AI来回答，因为它们关系重大。
作者简介：
凯‧鲁巴塞克（Kay Rubacek）是一位屡获殊荣的电影制作人、作家和播客主持人，曾因倡导人权被中共短暂拘留。鲁巴塞克致力于促进人类价值，并直面现代形式的共产主义政权。她即将出版的新书是《在人工智能时代保持人性》（Staying Human in the Age of AI）。自2010年起，她持续为《大.纪.元;时报》撰稿。
原文：A New Face of Authority: Albania Hands Power to an AI刊登于英文《大.纪.元;时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