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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萧:社会主义条件下人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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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这种方式,他们因此删除了道德,放弃了自己的人性,他们的本质属性已不再属于人的范畴,而是扮演着一种抽象观念和集体组织行为模式的政治试验品,充当祭祀活动中一个可怜的祭品角色。即使他们是特权阶级中的一员,他们可能衣食无忧,可能相对富足,甚至奢糜,但他们同样无权自主地运用自己的理智,去支配自己所拥有的特权,这种例行公事般的生活注定是死水一潭,没有任何生气。 这是社会主义条件下人的形象。

一个人并不需要被投进监狱,因为失去自由才会感到恐惧,从而被迫畏首畏尾,患得患失,只需要创造一种情境,让他意识到自己被孤立,时刻处于“恐怖和敌对”的紧张氛围之中,那么,这就足以消耗他对于生活的热情,令他身心俱疲。久而久之,他就会逐渐失去理性的思考,植根于良心之上的判断力,和冷静地应对生活中浮现的各种问题的处世能力,这是每个在极权社会中生活的人每天都在经受的故事。

持久的极权主义统治塑造了一种令人沮丧的社会心理,即人与世界的疏离,人与人的疏离,人与自我的疏离。由于疏离,导致冷漠;由于冷漠,导致隔阂;由于隔阂,导致猜疑;由于猜疑,导致渐行渐远的敌对;由于敌对,最终凝结成无法化解的仇恨。当整个社会被这种极端、偏执、非理性的氛围所笼罩时,和平便从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消失了。更准确地说,我们从未享受过哪怕只是一天的真正和平。

生活在这样一个时刻面临崩溃的脆弱的世界,人,没有立足的根基,没有坚固的墙垣可以供其倚靠;他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未来要去往何方,甚至不清楚自己置身何处,更不明白自己活在当下的意义;他的内心永远处于飘泊和流放的状态,像是由于战争造就的无家可归的难民,每天都在硝烟和废墟中穿梭,疲于奔命。

他无法和自己的内心进行坦诚地对话,即使偶尔有那么片刻的安宁,能够静下心来,整理好思绪,却发现自己欲言又止,无言以对,因为他甚至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更不用说该如何去实现它。生命显得如此草率和低贱,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双无形的、神秘的巨手,在驱赶他,推着他往前走,没有目标,没有方向。他身不由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滑向死亡的终点站。

每个人都像受到惊吓的刺猬,蜷缩成一团,将自己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形单影只,孤立无援。虽然,人们表面看上去都假装成正常的模样,假装继续热爱生活,继续支持应该支持的一切,或者至少保持缄默,但是他们的内心深处,却被放逐在一片悲凉而又贫瘠的荒岛之上,只能任凭自己自生自灭,他们甚至连自己都不再信任,更不用说去相信别人。在这个拥挤而又孤独的世界里,悲观厌世和深深地无力感,沉重地烙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人们只能被动地去适应这种令人绝望的生活,没有人可以改变这种局面。

是的,世界原本如此,没有别的剧本。它以集体的名义,对每个有血有肉、真实的人类个体实行专政;在集体的力量面前,每个人都必须卸下他们虚假的伪装,袒露自己的心扉,接受它的校阅和审判;在集体力量的步步紧逼之下,个人的权利都必须退避三舍,人性在重压之下,节节败退,溃不成军。最终,人们只能屈膝下拜,被迫臣服,踏上顺从之旅,否则,他将随时被替换,从历史的舞台上自动消失,被这个由集体主义所掌管的世界抛弃,他将被抹掉曾经存在过的证据,从此销声匿迹。每个试图捍卫自己的人性并试图奋起抵抗的人,最终都被证明是螳臂当车,无济于事,这是我们无法逃避的宿命。

无须大声呵斥,无须威胁、恐吓,无须拷打、监禁和处决,无须秘密警察的盯稍和跟踪,也无须军队出动坦克战车进行镇压,人们已经自觉地意识到历史赋予他们的“神圣”使命,他们自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有条不紊地自动排起长长的队列,缓慢但永不停步地走向那为所有人预备的禁锢思想的集中营。

完全成熟的极权主义依靠的是全面的群众性支持,而不是系统性的政治压迫,通过统一的思想改造和精神控制,达到整个社会的整齐划一,协调一致,就像一只行走精确的钟表一样严丝合缝,不允许出现一点偏差和纰漏,形成一个外界无法窥探其内部真实本质的闭环。这种全体一致支持的奇特的政治现象,没有在极权社会中有过生存体验的人们是很难理解的。这种政治支持甚至并非完全是违心的,言不由衷的,在某种意义上,它是发自内心的认同,除此之外,人们别无选择。

这不是奴隶的生活。固然,奴隶们生活在奴隶主的心理阴影之下,他们可能要承受主人的压榨和剥削,可能还会遭受主人的训斥、鞭笞和羞辱,可能还要与难以忍受的饥饿、贫困和疾病作斗争,乃至要承受生活中一切的不幸和苦难的根源。但是,即使这种生活是不人道的、不公正的,奴隶们仍然可以保留他们自己的人性,他们仍然可以允许保留对于这个肮脏世界的真实感受。哪怕是最残暴的奴隶主,也不会挖空心思去占有奴隶们的灵魂。

这是一种非人的生活。它为所有人提供一套关于生活的现成答案,每个人只需要按照它制订的标准模板去规划生活,一切都是照章办事,按部就班,每一例出生,每一具死亡,每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每一个微笑的表情都要纳入统计学的范畴,必须有据可查。与此相对应,人们在任何场合都必须隐藏和掩盖住自己的真实想法,抑制住自己出于本能而引发的思想和行动。所有人在没有被察觉之前,都要及时地清除头脑中的异端思想和叛逆行为,杜绝主体性的自发冲动。对于生活中发生在他们身上的苦难和悲剧,他们无权自行作出善与恶的论断,自有无微不至的至高的“集体权威”来发布通用的历史性决议,供他们统一遵循和遵守,即使他是党的核心成员,属于特权阶级的行列,也不例外。

通过这种方式,他们因此删除了道德,放弃了自己的人性,他们的本质属性已不再属于人的范畴,而是扮演着一种抽象观念和集体组织行为模式的政治试验品,充当祭祀活动中一个可怜的祭品角色。即使他们是特权阶级中的一员,他们可能衣食无忧,可能相对富足,甚至奢糜,但他们同样无权自主地运用自己的理智,去支配自己所拥有的特权,这种例行公事般的生活注定是死水一潭,没有任何生气。

这是社会主义条件下人的形象。

2025年8月15日

作家马萧

阿波罗网责任编辑:李广松

来源:议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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