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8月14日,警方突袭加州兰开斯特市(Lancaster)一处非法大麻种植场。
日前,美国总统川普和国务卿卢比奥都透露,美军对一艘委内瑞拉毒船进行了致命打击。川普表示,已确认该运毒船属于委内瑞拉恐怖组织阿拉瓜火车,他强调说,这就是对所有企图贩卖毒品到美国的人员的警告。
“扫毒”重中之重
我们都知道,川普的关税牌,尤其对墨西哥、加拿大和中共国,一个大目的就是要防止毒品进入美国,逼迫这些国家取缔制毒窟和运送毒品入美。而不久前,美国也重金悬赏抓捕委内瑞拉总统马杜罗,且称他是最大毒枭。9月2日,美国众议院以407票对4票压倒性通过《阻止中国芬太尼法案》,旨在强化制裁与执法,阻断来自中共国的非法芬太尼及其前体物质流入。这些举措都显示美国毒品的严重,而美国人因吸食毒品死亡人数也激增,而川普政府的种种做法就在防止或降低毒品的流入美国,保障美国人生命。这种强制性做法能彻底扫除毒品吗?有无其它的方法呢?
最近我正在撰写已故的1992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盖瑞‧贝克(Gary S.Becker,1930~2014)的评传,读到他在1987年和1988年写的关于毒品问题的两篇《美国商业周刊》专栏短文,分别是〈应该让毒品的使用合法吗?〉和〈越来越多人能够接受毒品合法化的想法了〉,38年后的今天,还是很值得参考。
重温“毒品合法化”
在第一篇文章中,贝克写道:“美国和很多国家一样,禁止毒品的销售和使用,但即使政府一再对毒枭宣战,还是无法阻止毒品的非法买卖,而目前问题的严重性,已经大到不得不认真考虑以其它方法来解决的时候了。”他认为1930年代经济大萧条期间,美国宣布终止禁酒政策的大胆做法,应该值得采用。也就是“所有不准销售大麻和古柯碱等毒品给成年人的禁令,都应该取消。因为这些法令限制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还制造了很多问题。当然,毒品还是不准卖给小孩的。”
他说:“当初以修宪的方式来结束禁酒政策,等于是承认美国不准民众喝酒的做法是彻底失败了。但政府取消禁酒令,并不表示支持民众大量饮酒或酗酒。同样的,我提议让某些毒品合法化,也不表示我赞同吸毒的行为。这么做,只是希望能够解决禁止吸毒所带来的很多严重的问题而已。”
贝克指出,“毒品买卖是由黑道分子来主控的,有些黑道拥有很好的组织系统,就像实施禁酒政策的时候,各种酒类的生产和运销,也都是由黑道分子在操控。如果合法的公司可以控制毒品的制造和销售,那么毒品业的暴力问题将会消失,就像禁酒政策取消后的状况一样。由于目前很多毒贩拥有市场独占权,因此吸毒者在没有其它供货来源下,势必会受到他们的支配。但如果合法的公司能进入这个市场来自由竞争,就不会有人拥有独占地位了。另外,有问题的毒品会令吸毒者中毒,或导致使用过量,若公司能合法销售毒品,他们会因为担心法律诉讼或损失商誉,而不把坏了的毒品卖给别人。同时,由于目前吸毒是非法的,因此必须偷偷摸摸地进行,反而助长了爱滋病的传播。因为吸毒者会因为使用受到感染的针头而得到爱滋病,然后又以同样方式传给别人。”
他接着说:“毒品价格通常相当昂贵,主因是必须把遭到逮捕和受罚的可能性反映到价格里,同时也得把贿赂执法官员的成本算在内。毒品合法化后,价格会大跌,而吸毒者的财务负担也会明显减轻。他们再也不用为了买毒品而沦为妓女,或抢夺他人财务、盗用公款了。现在这些人几乎把身上所有的钱都买毒品。”
贝克指出,“在目前的制度下,吸毒的人就算工作能力没受到影响,还是会被迫失去工作,也不易找到其它工作。有些球类的职业运动选手,就是因为被发现吸毒而被禁赛或暂停比赛资格。若球员一再被发现吸毒,不管在球场上的表现如何,都遭到禁赛,而若被禁赛的球员还想继续吸毒,就得面临财务等方面压力,收入也会大减。在毒品合法化后,吸毒者和喝酒的人一样,只有在不能把工作做好时,才会被球队或公司开除。”
他表示,“很多人认为,有毒瘾的人或长期吸毒者,并不会因毒品价格的变动而改变吸毒习惯。但这样的想法是错的。虽然没完整而直接的证据,但从其它会让人上瘾的东西来看,当毒品价格下跌时,需求是会增加的。……有些人反对毒品合法化,就是认为价格明显下降的话,吸毒人数一定会增加,届时因吸毒而开车肇事或犯罪等伤及无辜的事件也会增多。不过,价格降低致吸毒人数增加却可用来解决一些问题。如果合法销售毒品课征一些使用税,可能会将市场的需求压低到可控制程度,而同时又不致于让毒瘾较大者承受财务负担,同时,课税所得也对政府的预算收入有帮助。”
贝克认为,“目前因吸毒开车而被捕的人,通常只受到轻微的处罚就没事。不少国家的实际情况显示,若对酒醉开车施以严厉处罚,那类似事件就会大减。因此,若吸毒肇事者也会遭到包括入狱服刑在内的严厉处罚,那他们在开车前,可能就不会大量吸毒了。”
他在文末写说,“毒品合法化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但这是在可行的解决方案里,最好的一个。我们应该沿用当初解除禁酒令的模式,让一直控制不住的大麻和古柯碱等毒品的使用合法化。同时,利用课税和重罚双管齐下的办法,应能将吸毒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也能让吸毒者在从事可能对他人造成伤害的活动前,不去碰这个东西。”
该慎重考虑“毒品合法化”
此文发表后,不少美国市长表示认同,连《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英国《经济学人》(The Economist)和英国医学专刊Lancel都有文章支持“毒品合法化”看法,而《纽约时报》也在头版针对毒品合法化问题作相关报导。但毒品仍未能合法,而美国的毒品问题更为严重,政府的高姿态毒品宣战、学校和媒体一再宣传吸毒的坏处,都无法让吸毒者戒掉这个开销庞大的习惯,贝克乃在该文发表后的十个月后再为文宣扬“毒品合法化”。
贝克写说:“目前在反毒的做法上,会遇到一个问题,也就是每次采取新的措施想扩大打击范围,就会让其它问题更为恶化。例如,警方为了追踪毒贩的下落,就必须花掉他们四分之一的时间,而无法把时间用来对付抢劫等犯罪事件。另外,就在大家对军方能否适当保卫美国的战略利益而普遍感到怀疑时,国会最近又通过一项法案,扩大了军方的责任范围,把打击毒品走私以及外国毒品供应来源等,也包括在内。”
他表示,“政治人物很喜欢要求政府对毒贩处以重罚也对国会施加压力,要求赶快采取行动。……不过,政府采取严厉措施时,毒枭们也会加强对政府扫毒干员采取暴力攻击。在司法圈里有句老话说,当小罪受到重罚时,罪犯就会去干更大的案子。
有些人反对让成人吸毒合法化,因为这会让小孩很容易就接触到毒品。不过,目前的做法反会鼓励毒贩派小孩去贩毒,因为被抓到的话,小孩较不会受到严厉处罚。因此,如果大人能合法买到毒品,警方和法院就能专心应付那些专门把毒品卖给小孩的人了。”
贝克接着说,“有人为了控制爱滋病的扩散,因此提出计划让吸毒者能使用消毒过的针头。不过,某些政治人物实在很想让别人知道他们反毒的,以致连这些计划都不予支持。”他指出,“爱滋病是目前世上最严重的病症之一。在美国所有的爱滋病例里,有四分之一以上并不是透过性行为而受到感染,而是因为使用受到感染的针头来注射海洛因等毒品而染上的。……如果毒品能合法而公开销售,有毒瘾的人很容易就能够拿到干净的针头了。”
贝克也认为,“一旦毒品合法化,价格应声下降,吸毒人数是会增加的。就像美国禁酒政策在1933年结束后,喝酒人数大增一样。但在当前毒品价格那么高下,不少毒瘾很重者,由于需要大量金钱买毒品,以致被迫去偷、去抢,或甚至自己贩毒。若毒品合法化,价格也降低,那犯罪事件和吸毒间的关系,应该就不会那么明显。”
贝克表示,“大部分的毒品并不像一般人想像的那么容易让人上瘾,这应该能减轻吸毒人数增加所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同时,通常吸毒习惯是因受到别人鼓吹,或心情不好、情绪沮丧时染上的,所以毒品合法化未必就会增加吸毒人数。很多人遇到这些状况时,会以大量饮酒方式来暂时求得解脱。而酗酒是比吸毒还要严重的问题。但我们却能以相当公开的方式来应付它,和吸食古柯碱、大麻以及海洛因比起来,酗酒对社会造成的伤害要大得多。为了减少酒驾对社会所可能带来的损害,我们对酒类的贩卖订定了高税率,也对酒醉肇事者施以严厉处罚,而非法把酒卖给未成年的人,也会受到处罚。”
烟酒合法、毒品也可合法
所以,贝克下结论说,“对毒品的管制,也应该采取同样的政策。和酒类一样,如果买卖毒品必须课税的话,在不对吸毒者造成太大的负担下,多少会对毒品的贩售有抑制效果。这可以看成是所谓的社会税,这种做法已成功地用在烟酒的买卖上。若有人因为吸毒而在开车或工作时造成他人严重的伤害,或把毒品卖给小孩的话,就应该接受严厉惩罚。这么做毒品合法化的政策,就能说得通,也能符合人道的考虑了。同时,这也可以大幅减少吸毒问题所带来的社会成本。”
其实,贝克只不过把毒品视为一般“商品”,利用简单的经济学供需原理、价格机能、成本效益分析,来得到“毒品合法化(或自由化)”是毒品问题的“相对较佳”政策。烟酒能合法化,毒品为何不能?其它的“管制”也可朝向“松绑”仔细思量也!
作者为中华经济研究院特约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