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期的【404文库】栏目中,我们将选读过去一周中引起舆论关注的三篇404文章。
一、就叫熊太行也行|死了这么多人,可不是哽咽两句就能敷衍过去的
七月底,北京、天津、河北、广东、云南、重庆等多地出现因强降雨、泄洪等原因导致的严重洪涝灾害。北京密云受灾尤其严重,十余万人被转移,愈三十余人因洪灾丧生。其中,太师屯镇一养老照料中心有31人因未被及时施救丧生,老人居多。
微信公众号“就叫熊太行也行”对于此事发布的遭删除的评论文章中,作者写道:
北京市密云区太师屯镇的养老照料中心,淹死了31人。
北京大多数这一波洪水的伤亡,都发生在这里。
这是一个长方形的院子,都是平房。
洪水涨到两米深的时候,这些老人躲也没法躲,8名工作人员根本就没法拯救55名身体失能的老人。
有没有安全的地方呢?
一墙之隔,就是密云区第二人民医院,这里是楼房,三层楼。
只要早一点安排老人转移进隔壁医院,他们就不会死。
为什么没有呢?
区委书记余卫国说,预案没有把镇中心列入转移范围。
而且说,他们用了传统思维方式,没有考虑到老人、孩子和身体不便的人。
这不是鬼扯吗?
哪场洪灾没有背老爷爷、老奶奶的照片?
老老实实道个歉,不行吗?
以及,我试了高德、百度、腾讯、苹果,都搜不到“太师屯镇养老照料中心”。
点评上也看不到这个单位(别的养老院是有的)。
泥洼洼一片,真干净啊。
二、飞蛾逐日|解除留置后,民营企业家们选择了跳楼自杀
编者按:本文含有涉及抑郁、自杀等内容,请酌情观看。如果你也有相关问题,请联系专业机构。
7月27日,居然之家董事长汪林朋跳楼身亡。这已不是近期第一起民营企业家自杀事件。
对此,微信公众号“飞蛾逐日”作者李宇琛发布评论文章,点出民营企业家自尽事件背后,是当局对部分民营企业家的打压和敲诈。然而该文很快便被删除。
文中写道:
三个月前,4月17日,汪林朋被湖北武汉市江汉区监察委员会带走。罪名是立案调查,措施是留置。
7月23日,他出来了。留置措施被解除,变为了:
责令候查。
四个字,意味着他重获自由,但悬顶之剑尚未完全撤去。
他回到了公司,像往常一样开始工作。同事们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董事长。
然后,就是7月27日的上午。
坠落之前,汪林朋的最后72小时自由时光,是在怎样的心境中度过的,无人知晓。
但另一位董事长的最后时光,留下了痕迹。
时间拨回两年前的常州。
华立公司的董事长承勇,44岁,比汪林朋年轻。
他没有被留置,只是连续三天接受常州市纪委监委的谈话:
每天早出晚归。
调查涉及天宁区原副区长杨康成案。纪委需要承勇承认,他替杨康成保管了800万。
承勇说没有。
调查人员需要他说有。
承勇朋友圈的最后留言:
审讯小屋子有点难熬,太压抑。
在连续三天的“谈话”后,11月11日凌晨4点36分,他从世茂广场一跃而下。
他留下了一封遗书,之后被公布在公司公众号上,内容刺眼:
“含冤跳楼身亡,自证清白”。
遗书里说,他遭威逼,违心承认了那笔不存在的800万。他说他想:
早点结束。
但事后自己懊悔了,陷入绝望。
他最后的感叹是:
“度日如年…后面还要继续,我觉得太累了,先走一步,拜拜。”
汪林朋和承勇,两位成功的民营企业家,都走上了一条相似的、通往天台的路。
这条路的起点,都指向一个特殊的房间。
根据2018年开始实施的《监察法》,这个房间里的措施叫“留置”。
最长6个月,与世隔绝:
律师无法介入。
设立的初衷之一,是为了防止嫌疑人逃跑、串供,或者:
自杀。
在那个有点难熬的小屋子里,人的心理防线很容易被摧垮。尤其是当一些调查人员,背负着破案压力,想要撬开一个缺口时。
一位叫张庆方的律师曾披露,这种事并非孤例。他甚至用了一个很刺耳的词来形容承勇案里的操作:
敲诈。
敲诈一个民营企业家,为官员的案子填坑。
三、李宇琛|石家庄警方领导亲自组织核查,未发现警察刑讯逼供
作者李宇琛近期发布的另一篇文章也同样被删除,该文对石家庄警察关于刘东林案中“自己查自己”的行为进行质疑。
相关阅读:刘东林父亲|被刑讯逼供致死者刘东林案后续:帮助家属的人被指居、记者被传唤、律师被调查
文中写道:
有些结论,像陈年的酒,需要时间的沉淀才能散发出独特的味道。
另一些结论,则像过期的罐头,放得越久,开罐时崩出来的东西就越惊人。
这串数字,他们已经拨打过无数次,听筒里大多是忙音。
但这一次,有人接了,并且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同志,用沉稳的语调,口头宣读了一份迟到了六年的核查结论。
根据刘东林家属代理律师刘佳佳和王铁章公开发布的文章,这份结论的核心内容可以总结为:
2019年10月,市局领导亲自组织,纪检组牵头,对刘东林之死进行了核查。
结论是:
程序合法,未发现刑讯逼供,初步判定为因病死亡的意外事件。
家属对此无异议,尸体随后火化。
这份由“自己查自己”得出的完美报告,形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逻辑闭环。
唯一的瑕疵是,这份诞生于2019年10月的结论,直到2025年夏天,才通过电话线,第一次抵达它本应抵达的当事人——刘东林的家属和律师耳中。
这就产生了一个小小的时空悖论:一个在2019年就对结论“无异议”的家属,是如何在之后的六年里,坚持不懈地奔走、控告,又是如何在2024年底聘请律师介入此案的?
也许,在某些地方,时间是可以被折叠的。
刘东林,外号“熊”,人如其名,是个壮硕的砂场工人。
根据律师文章中引述的案件简况,2019年9月30日,他被带走,指定居所监视居住。8天后的凌晨,他死了。
当年,家属接到的通知是,刘东林死于“肺栓塞”,送医院抢救无效。
几年后,在石家庄警方监管下的暴钦瑞也是这个死因。
这是一个非常专业的医学名词,频繁出现在各种非正常死亡事件的官方通报里,与“躲猫猫”“喝开水”一样,共同构成了当代非虚构写作的素材库。
但家属很快发现了剧本上的漏洞。
据律师文章披露,他们拿到的就诊记录显示,救护车抵达时,刘东林早已没有生命体征。
后续长达7个小时的“抢救”,更像是一场不知给谁看的:
行为艺术。
更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是,一个壮得像熊的人,怎么会突然肺栓塞?
在殡仪馆,他们终于见到了刘东林。
那具躯体无声地讲述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律师在文章中这样描述家属看到的情景:
刘东林心脏处的胸口位置有圆形规则的淤青、背部(上半背)有不规则片状黄褐色的淤青、脚踝有伤口、双脚浮肿。
一位曾与刘东林一同被关押的工友后来透露,他自己遭受过电击、捆绑、殴打,他心脏处的圆形淤青,就是电击的痕迹。
家属想拍照,被陪同的民警制止了。
对于背部的淤青,民警同志给出了另一个专业解释:
尸斑。
至于胸口的圆形淤青,则无人解释。
或许,是“熊”自己不小心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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