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2023年11月22日，北京，坐电动轮椅的老人过马路。(Wang Zhao/ AFP)

“40岁以上不能合租，60岁以上不能独立承租”的年龄限制正在北京、上海、深圳等城市的租房市场蔓延。

“我们看到老年人就知道成不了。”在成都做过半年房产中介的付婷向凤凰网表示，她接触过十多个前来咨询租房的六十岁以上老人，没有做成一单。

据付婷观察，房东不愿意租房给老人的原因大约有四类。前三类是：觉得老年人事情多，不好沟通；担心老人记性不好，做饭忘关火，出门忘锁门；怕老人在屋里磕了、摔了，自己要担责任。但房东最忌讳的还是老人在自己家里去世，几百上千万的房子成了“凶宅”。

凤凰网记者走访了位于北京海淀、西城、朝阳的数十家房产中介门店，其中约三成中介也都表示，“60/65岁以上就很难租房了，房东都怕（老人在家）出事，怕房子贬值”。

一位中介还说，他所在门店负责的片区七十多岁的老人因心脏病猝死在出租屋里，原本租五六千元的房子在那之后只能挂牌两千多。这件事传开后，那一片的房东纷纷找来，明确提出不租给60岁以上的老人，有的房东还谨慎地在合同里特别附加一条，“如果租户在居住期间发生意外，一切后果自负，并必须承担由此给房东带来的卖房损失”。

“中国人都在意这种事，没办法。”有一套一居室的江苏人严佳说，“租房给老人有额外的风险，没有额外的收益。很现实的问题。”严佳自己就有这样的经历，她家曾有一套位置和装潢都很好的房子，后来急用钱想卖，但就因为她姥爷住在那里时因为癌症去世，迟迟找不到买家，最后降价将近一半才卖掉。

让人唏嘘的是，对老人的种种歧视和忌讳有时甚至来自老人的子女。据付婷表示，去年冬末的一天，一个中年男人推着一位坐轮椅的老人走进她工作的中介门店。老人八十多岁，看起来非常虚弱。付婷问租房的缘由，中年人支支吾吾，只说希望尽快租到房，钱不是问题。后来有经验的同事告诉她，可能是老人病重，活不了多久了，儿子不想母亲死在自己家里，就到外面租个房子。结果不出意外地，男人没有租到房子失望离去。

然而随着中国已进入深度老龄化社会，租房难或将成为一个普遍的老年困境。第五次中国城乡老年人抽样调查数据显示，2021年，中国有29.9%的老年人没有产权属于自己或者配偶的住房。也就是说，有近三分之一的老年人没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可用来安度晚年的住房。

据中国人民大学人口与健康学院、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教授孙鹃娟表示，其中一类是流动老人。人口迁移导致流动老人的数量正快速增长，2000年以来，中国老年流动人口数量已达1304万人，约占全国流动人口的5.3%。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武汉、西安六个城市的老年流动人口甚至占总流动人口的12.8%。

还有一类老人的住宅老化，难以满足养老的需要。以北京为例，北京老旧楼房配备电梯比例不足25%，而一半的北京市老年群体居住在无电梯住房中，其中七成以上居住在中高楼层。对于这些老年人来说，每天上下楼都成为一种严峻的考验。

孙鹃娟说，“对于这些老人来说，租房不是为了追求多优越的居住环境，而是一种生活上的刚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