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天下：中国知识分子的鸦片；“我在哪里，哪里就是中国”；余英时的风骨与许倬云的媚世；你的人格，决定你爱什么样的国家、什么样的制度...

各位好，今天说说鸦片。中国现代史是从鸦片开始的。一开始，鸦片是舶来品，要大量进口，从晚清折腾到民国，终于禁掉了。但另一种不需要进口的土特产鸦片，却一直生意兴隆，直到今天，仍然是中国人的刚需。这里说的是精神鸦片。

马克思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在他死后，一种冠上他名字的“主义”，从西欧传到东欧，在俄国开花结果，在亚非拉泛滥成灾，跟纳粹主义一道，成了20世纪对人类祸害最深重的两大人祸。中国没有幸免，先是做苏联跟班，一旦做大，就成了苏联以外另一个大规模灾难的震源。

就在各种马克思主义席卷全球，大量收割欧洲知识分子的时候，一位头脑清醒的法国哲学家，雷蒙·阿隆（Raymond Aron），在1955年出版了一本振聋发聩的书，书名就叫《知识分子的鸦片》。阿隆一针见血：一些西方知识分子看到资本主义的毛病，对现实不满，渴望扮演救世主，把共产主义、马克思主义当成精神鸦片，沉醉在暴力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的宏大叙事中，为世界指明方向，完全无视马克思主义在现实中制造的人间惨剧。

阿隆说“马克思主义是知识分子的鸦片”，这包不包括中国知识分子呢？我的答案是：包括，也不包括。

说“不包括”，是因为在中国，真正骨子里信仰马克思主义的知识分子，可能比大熊猫还稀有。1949年之后的两三代中国知识分子，虽然人人都得学马列，都得政治学习，都得思想汇报，但绝大多数人，只是把马克思主义当成政治风浪中求生的伪装。为了生存，他们背诵那些自己根本不信的教条，完成一项不得不干的差事。

中国的官方意识形态是列宁主义和毛主义，讲组织纪律，标准答案都在中央文件中，需要你造反，你就得“革命无罪，造反有理”，就得砸烂旧世界，打倒一切“牛鬼蛇神”；需要你忠诚党魁，就得跳忠字舞，就得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这种烂污政治，跟马克思主义也没有多少关系。

如果有人较真，搬出《资本论》，搬出马克思的书，来评论毛共的做法，在“反右”和“文革”的绞肉机里，他根本活不下来。那些最虔诚马克思主义信徒，往往是第一批被他们信仰的绞肉机体制绞碎的祭品。中国知识分子中，不缺少鸡贼，但搬出马克思主义来，拿自己生命祭刀的，没有几个。

改革开放这代知识分子，只要有点头脑，也不会相信“消灭私有制”这种马克思主义屁话。如果真有人相信马克思主义，必然会反对“改革开放”，因为所谓改革开放，就是复活私有制，跟世界上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做生意。这跟正宗马克思主义完全是背道而驰。

如果真有人相信马克思主义，他也肯定会猛烈批判极权独裁，批判禁锢言论。这都是马克思年轻时候干过的事。马克思主义的终极理想是“国家的消亡”，是人的自由解放，而不是“民族复兴”、“大国崛起“之类的国家主义。这类口号本身，就是反马克思主义的。

中共官方宣传的那套马克思主义，本质上是苏联政治教科书的陈年翻版，是列宁主义，是阉割了马克思的批判精神以后，用来维护独裁统治的意识形态工具。苏联自己都分崩离析三十多年了，中共官方的“马克主义”，还在抄苏联教科书的作业，顶多是加了点“中国特色”的佐料。

这种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不是雷蒙·阿隆所说的那种能让人产生幻觉、飘飘然的西方知识分子的“鸦片”，它更像是一剂意识形态毒药。它不提供任何精神慰藉，只要求绝对服从，绝对忠诚。党国给中国知识分子灌这副意识形态毒药，谁要是不喝，或者喝了以后，没有假装表现出“中毒”后的忠诚症状，谁就会有被边缘化，甚至有被清除的危险。

所以，今天在中国，那些自称“马克思主义者”的，从党魁到党员，从教授到学生，有一个算一个，不是政治投机分子，就是自欺欺人的骗子。

(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