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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坡原创|斗争的年代,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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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跟我一样,感觉事情不太对头的?

举个例子,之前被骂惨了的“最快女护士”,昨天道歉了。

她承认了自己的“三宗罪”:

1.“对所在单位及领导的形象造成了困扰和损害。事实上,单位领导和同事一直对我非常支持和关心,我未能在此次采访中表达这份感激,反而造成了误解,我对此痛悔不已。”

2.“占用了宝贵的公共舆论资源,冲淡了哈尔滨马拉松赛事本身的精彩和正能量,也给本届赛事带来了不必要的干扰。”

3.“误导了公众,让网友们产生了关于’特权’和’卖惨’的讨论,这完全背离了我参与马拉松运动的初心。”

我完全理解她的“服输认短”,毕竟生活还要继续,工作还要继续。

但我之前写过文章,虽然不是直接要为她做“无罪辩护”,但也有为她解围的初衷。

我认为这完全是私人领域的一件小事,因为巧合与偶然,被放大了。她的喊话,领导如果认为无理,可以不予理会。网友把她骂成那个样子,仿佛黄世仁、座山雕,却完全忘了她只是一个普通职员,这是在投射个人生活中的情绪。比如现实中自己有难缠的同事,于是把这个护士当成假想敌,拼命骂,往死里骂。

我那篇文章的基本观点就是:对一个普通人施加这样的舆论压力,已经不是批评,而是猎巫了。

那么现在“女巫”认错了,承认了自己是“坏人”,并表示“必须学会在公开场合谨言慎行,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论可能带来的社会影响。”

我的观点依然不变。我本来也不完全是为了她。我是为了自己生存以及还要继续生存下去的环境。当然,我其实也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任何想要继续骂她的网友。但对于“不一样的声音”来讲,存在就是价值。

昨天和一个朋友交流另外一件事,Ta有一个有趣生动的说法:“我的感觉是,四面八方都是愤怒的人。好像我在玻璃罩子里一样,能看到其他人愤怒的口型,但听不到声音。”

很多时候,你要是不表达,别人就没有机会意识到“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所谓“沉默的螺旋”就是这个道理。

在群体中,如果一个人发现自己的观点与多数人不同,就会担心被排斥或孤立。那些被认为是“主流”的观点,会被更多人公开表达,因而显得更强大。那些处于“少数派”的人,因为害怕被孤立,就选择沉默,不再表达自己的想法。

但是“少数派”的存在,对于群体里每个人的精神呼吸,都是不可或缺的。哪怕那些躲在人群里的人永远意识不到这一点,我们也要尽量能多说一点就多说一点。

女护士道歉了,他们还在骂。有一句话他们说对了:

“她不是想道歉,而是怕了”。

只不过他们希望女护士“发自内心承认错误,痛哭流涕渴望正义人士的认可”。而我则恐惧女护士的恐惧。

我不是要为女护士的人品背书,我没有这个能力。就是身边邻居、朋友,你也不可能知道人家在单位是怎么表现的。我认为她是好是坏,怎么想怎么说,根本就不重要。因为她既不是有权势的人,更无法决定游戏规则。

重要的是,明晰公私边界。公是公,私是私。不是说的人多了,私就可以变成公。

有人说,是她先喊话的,是她先把私事变成公事的。没错。但“Ta先动手的”“Ta有错在先”,并不是群体可以随意踩踏个体的充分理由。这也正是我感到逼仄,不得不继续说下去的原因。

在斗争年代,每一个被押上台的人,无一不是得罪了群体,无一不是“有错在先”。当一边是一群人,一边是一个人的时候,总有无数种理由和方法让那一个人认罪认错,发誓今后再也不敢乱说乱动。

批评和斗争,是有本质区别的。

批评:通常建立在一定的共同基础上(价值、目标或规则一致),指出问题、错误或不足,以促使改进。

批评的逻辑:“在共同框架内指出偏差”。

斗争:建立在根本对立或严重矛盾上,目标是压制、改变甚至消灭对方的立场或行为。

斗争的逻辑:“在对立框架中寻求胜利或转化”。

现在说起来,女护士一开始的喊话仿佛是预先策划的阴谋,完全排除了偶然、巧合、一时冲动,而生活原本就充满了阴差阳错。每个人随时都可能犯各种各样的“错误”,正常情况下,就像水面上的气泡、漩涡转瞬即逝。

但你如果把每个气泡、漩涡的形状固定住,望文生义,按图索骥,那确实可以把一篇一篇的大文章没完没了地做下去。每个眼神、动作,都可以成为呈堂证供,如果一时冲动说过什么话被记录下来,传播开去,那就更不得了。

揪住一个“反面典型”,就要批倒批臭,那么“证据”总是无穷无尽的。问题是,我们真的愿意生活在这样的社会之中吗?

每个人对待他人的态度的总和,就是每个人栖居的社会环境。“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尽己之心以待人谓之忠,推己之心以及人谓之恕。(钱穆语)

就问一句,女护士在喊话之前,怎么知道自己会跑第几名?怎么知道会有记者采访自己?

刚跑完,成绩很好,自己一开心,一激动,体内的激素水平又高,突然脑子一热,把自己感动了一下,心想“我跑步这么厉害,这么辛苦,每次调休却这么麻烦”,然后冲单位领导喊了个话。哪怕她的主张不合理,这就罪大恶极了吗?

唉,其实真的不需要讲太多道理。把自己当成普通人,把别人也当成普通人,足矣。

把一个小护士当成特权的象征物来批判,置真正的特权于何地呢。

问题就在于,群体上头之后,就再也不愿意把那个“公敌”当成“人”来看待了,而是当成靶子,当成符号,当成标签。谁要是替“公敌”说话,谁就也成了“公敌”。

这是一个艰难的时代,有些人艰难于物质,更多人艰难于精神。好像每天不“献祭”几个人,日子就过不下去了。但是这种“胃口”是永远填不满的,这种“食粮”也是永远不能解饿解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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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李广松  来源:西坡原创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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