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纯钩:才子没有统一标准 大师不可随便封号 * 阿波罗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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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纯钩:才子没有统一标准 大师不可随便封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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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某人是才子,不是凭想像和好感得来的结论,是要看他的作品,从他的文章﹑画作或乐曲中,领略到一种异乎寻常的感染力。马英九做英文翻译出身,如果有写文章,大概都是一些官样文章,我从未看到过他写了稍有文采的散文,他既无才,才子之名就不能白给。说马英九是才子,失礼的不是马英九,失礼的是把他封为才子的人。

因为蔡澜仙逝,引起坊间对“才子”的热议,这在金庸﹑倪匡和黄霑去世时都没有发生过,这是因为蔡澜比起其他三位,都更有一种传统才子风流倜傥的性情吗?

在所有相关文章中,最奇特的是有一位在信报发表的文章中,自拟了一个四才子名单,其中竟然有马英九。把马英九比作才子,简直辱没了“才子”这个引人好感的名号。

说某人是才子,不是凭想像和好感得来的结论,是要看他的作品,从他的文章﹑画作或乐曲中,领略到一种异乎寻常的感染力。马英九做英文翻译出身,如果有写文章,大概都是一些官样文章,我从未看到过他写了稍有文采的散文,他既无才,才子之名就不能白给。说马英九是才子,失礼的不是马英九,失礼的是把他封为才子的人。

有人从香江四才子,又联想到唐伯虎﹑祝枝山﹑文徵明和徐祯卿等江南四才子,从中国古典文学史长河来看,所谓江南四才子,文名都排不上号,他们可能诗酒风流,但他们的作品都没有广泛流传,可见文学艺术价值并不高。

事实是,所谓才子并没有一定的标准,只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说法,有人一时兴起胡乱起号,不料口耳相传就被当真了。任何人都可以把这个那个说成是才子,那是他的自由,一旦流行起来,变成一种定见,别人也没有办法,但可以肯定,“马英九是才子”这种说法,只是一个笑话。才子起码应该有点才情,完全没有才情而被名为才子,那只是让人恶心。

才子要有才情,才情有部分是先天的,有部分是后天修养得来。通常我们说才子,都是指在文学﹑美术和音乐方面有过人天赋和专业成就,金庸﹑倪匡﹑黄霑和蔡澜,都是其中佼佼者,说他们是香港四大才子恰如其分。与金庸同时代的,至少还有梁羽生﹑刘以鬯,不过既然没有标准,也就不必计较了。

才子没有一定标准,但至少应该有才情,才情横溢的人,在以下几个方面应该有过人的优势,比如记忆力﹑观察力﹑感悟力﹑思考力﹑表达力,没有过人的天赋,不经后天刻苦的努力是做不到的。才子通常玲珑剔透,才思迅捷,张爱玲说的,敲一下脑壳脚板底都会响,他们想人之所未曾想,道人之未能道,以其尖新的理念和别致的表达方式令人倾倒。

中国现代作家中,张爱玲和她的前夫胡兰成都是才情横溢表表者,细读他们的文章,时常为那些不期而至的奇妙的遣词与造句击中,那些超乎寻常的表述方式,有如电击的感染力,包含对世道人生独特的细察与感悟,有的会令你记一辈子。

才情之于女作家,似乎比男作家更有优势,这大概因为女性比男性更敏感,感性更丰富,她们对生活细节的观察也更细致。不同的文学艺术门类之间有通感,因此有人的才情,未必只局限在某一个别领域,比如黄霑和罗大佑,既能作曲也能作词,蔡澜能文也能书,梁羽生能写武侠小说,诗词对联也功力深厚,黄永玉不但画好,文章也非常精采。

因为谈论才子,有人又拈出大师的称号来说事,才子与大师不能相提并论,才子只重在一个“才”字,大师却重在一个“师”字。既为师,不但要有才,更要有德,甚至应该说,有才的人很多,才德兼备的人是凤毛麟角。

今日大陆,扔一个石子上天,掉下来会砸中一个大师,大师俯拾即是,也是今日世情奇景。才子没有标准,大师却不是随便叫的,大师不是某一个行业的“老行尊”,不是一种专业权威。一个人可以是大作家﹑大画家﹑大音乐家﹑大学者,但他很难有机会成为大师,因为大师要对时代与历史有深远影响力,要有一种文化的建树,足以造福后人。

我以为近现代中国,称得上大师的,唯有胡适鲁迅。胡适的“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至今仍是医治民族痼疾的良方,胡适的自由主义,强调思想和言论自由,强调宪政法治的主张,至今依旧震聋发瞆。鲁迅塑造的狂人﹑阿Q﹑祥林嫂,仍可鞭挞当代中国人,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怀,仍足以警醒我们。鲁迅死后被中共利用,但鲁迅在本质上恰恰是中共的敌人,老毛曾经说过,若鲁迅活到四九年后,他要嘛噤声,要嘛就在牢里。

大师是他们的思想人格影响几代人,他们塑造了一个民族的精神文化,他们的德行与学问足以改变历史。相对来说,有的人专业学问深厚,个人品格也无可挑剔,但他们的思想无法引领广泛的精神领域,他们离大师的位置就还有很大距离。陈寅恪和钱锺书都是大学问家,可是他们对时代精神的影响,就远不如胡适与鲁迅。

你可以在自己的思想意识和文化积淀中,找到胡适和鲁迅留下的精神馈赠,但你找不到陈寅恪钱锺书两位的身影。所谓大师,便是他们塑造了时代精神,前瞻了历史方向,他们规范了我们的道德准则。

关于大师,刚过世不久的大画家黄永玉先生曾有过一些很有趣的说法。他说:“我也时常被朋友们称作‘大师’,有时感觉难为情,暗中的懊丧,看到朋友一副诚恳的态度,也不忍心抹拂他们的心意,更不可能在刹那间把问题向他们解释清楚,就一天天地脸皮厚了起来,形成一种‘理所当然’的适应力。”

“直到有一天,我那些学生﹑学生的学生都被人称为‘大师’,他们都安之若素的时候,我才彻底明白,我们的文化艺术已经达到一种极有趣的程度了。”

黄永玉不但画好,文章也令人绝倒,他也是当之无愧的大才子。

责任编辑: 江一  来源:作者脸书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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