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仲夷:我所经历的历次政治运动 * 阿波罗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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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仲夷:我所经历的历次政治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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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身感到内疚和悔恨的

1954年,反对"高(岗)饶(漱石)反党联盟",也牵连和冤屈了一些好同志。使我终身感到内疚和悔恨的,是对李常青同志的批判。

李常青同志当时是哈尔滨市的市委第一书记。他对党忠心耿耿,工作兢兢业业,生活艰苦朴素,缺点是工作上有点家长式领导的作风。总的来说,是一个忠诚的党员,是一个好同志。由于工作上与高岗有些联系,便被诬指为高岗线上的人。当时我任哈尔滨市委第二书记,东北局一位负责同志亲自打电话给我,说李常青的问题非常严重。因此,李常青同志受到了不公正的错误的批判。对此,作为市委第二书记的我是负有很大责任的。

后来,李常青同志被调到教育部任司长,在1957年"反右派运动"中被错划为"右派分子",下放到内蒙古去劳动改造。在一次骑自行车时,遇车祸不幸身亡。一个为党的事业奋斗几十年的老同志,就这样落得非常悲惨的结局!

对于李常青同志的不幸遭遇,我一直有一种沉重的负疚感,对他的悲惨遭遇,比我自己在"抢救运动"和"文化大革命"中受到的折磨和迫害,更加感到痛心。这是我心上一个永远难以愈合的伤口。

反右当中的"滔天罪行"

1956年9月,召开了中国共产党第八次代表大会。我对党的"八大"是衷心赞成、完全拥护的。特别对于"八大"报告中提出大规模的阶级斗争已基本结束,今后的任务是向大自然作战、搞经济建设,我从心眼里高兴和拥护。对于"八大"之前毛主席的《论十大关系》和他在最高国务会议上作的《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的报告,也是非常赞成的。因此,在"八大"以后,我觉得心情特别舒畅,对工作干劲倍增。全国也是一片欢腾,干部、群众的积极性空前高涨。

可是,好景不长,"八大"闭幕以后,毛主席又在青岛会议上作了内部讲话,提出和"八大"决议完全相反的意见,认为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的矛盾仍然是国内的主要矛盾。这样,在我的思想上引起了疑虑,"八大"决议还算不算数呢?但心里还是想:毛主席和党中央总是正确的,这种重要提法的改变,一定是经过集体讨论的。只有一个问号:这么重大的问题,为什么不召开党代表大会呢?至少要由中央全会作出决定。我万万不会想到,这是毛主席个人决定的。

1957年"反右派"斗争,我在哈尔滨市任第一书记,我也抓过"右派",整过人。当时我对毛主席所讲的"引蛇出洞"的做法虽有疑虑,但总的来说,还是忠实执行了毛主席、党中央的指示的。按我个人的水平和胆识,当时不可能不按上级的指示办。但由于我对那种做法有疑虑,因而也做了一件违反党的纪律和组织原则的事。

当我看到中央下发的就要掀起抓"右派"的绝密文件后,我担心如果市委、市政府党员副局长以上的干部不了解中央的意图,怎能领导好这次运动呢?所以,我未经报告省委和中央,擅自把《事情正在起变化》《一九五七年夏季的形势》两份文件在党员副局长以上干部中进行了传达,并要他们绝对不要再往下传达。

由于这些干部了解了中央意图,所以在鸣放当中都比较慎重,这样,在市委、市政府党员副局长以上的干部中,就没有出一个"右派"。我的这一行动,在组织原则和党的纪律上来说,完全是错误的,但是却使那次抓"右派"的运动没有扩大到市委、市政府副局长以上的干部中,这也算起了点保护干部的作用吧?

"文化大革命"中,造拍派揭批我在"反右派运动"中使哈尔滨市副局长以上的干部中的"大右派"都漏了网,我也"罪责自己"犯下了"滔天罪行"。

庐山会议后整过一个"反党集团"

在1959年发起的反右倾机会主义斗争中,我也是一个忠实执行者。对于当年召开的庐山会议,黑龙江省是第一书记欧阳钦、省长李范伍参加的,我在那时只能从欧阳钦回来的传达和中央的文件中知道一些情况。

我记得,大概是庐山会议闭幕以前,哈尔滨正在召开市党代表大会。我在大会上代表市委作的报告,关于反对浮夸风、瞎指挥风,反对主观主义等,还是有一定分量的。这本来是对的。但在那次大会闭幕的前两天,我听到庐山会议关于反右倾的信息,这是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

为使大会代表和领导干部有反右的思想准备,我在大会闭幕之后,未等代表散去,马上又召集参加和列席会议的原班人马,开了一个干部会议,作了一个讲话,把庐山会议反右的精神加了进去。市党代大会通过了市委的报告,并形成了决议。市委第一书记紧接着又在干部会议作了一个相反的"重要讲话",这确实是极少见、极反常的。但在当时,我只能和只好那样做。

紧接着,一个"反右倾机会主义运动"在全党、全军、全国开展起来。黑龙江省、哈尔滨市像全国一样,也揭批出一批"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和犯"右倾机会主义"思想错误的人。甚至,哈尔滨市委,也像许多地方一样,搞出一个所谓的"反党集团"。这是在一次市委扩大会议上,由于过火地错误地批判"右倾机会主义",根据错误的认定,并经省委同意的。我作为市委第一书记,对于受到冤屈的同志,负有重要的责任。

1962年初,中央召开了7000人大会,邓小平同志在讲话中提出,对于右倾机会主义的批判,凡是过了火的,采取一揽子解决的办法,一风吹。这样,这次运动中受到处分的,比之1957年被打成"右派"的要幸运得多了。

在一风吹中,做平反的工作,对我来说,比之揭批的时候要主动积极得多。给人平反,向人道歉,我心情是高兴的,唯恐做得太慢了。7000人大会后,我一回哈尔滨就抓紧平反工作。在市委召开的平反大会上,我公开进行了检讨,并向受冤屈的同志赔礼道歉。对其中有代表性的几个人,我还亲自到他们家中去赔礼道歉。

只是对于那个错定的"反党集团",因为比较复杂,没有随着"一风吹"及早平反,后因"文化大革命",又拖了几年,是我至今感到遗憾的事。

关于"四清"和"文革"

1963年至1965年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我认为刘少奇同志的做法有些"左"(集中体现在"桃园经验"上),对于把农民养几只鸡生几个蛋,当作资本主义尾巴来割,也有不同的看法。

1964年中央开会讨论制定"二十三条"时,我还误以为毛主席在纠正刘少奇同志的"左",没想到毛主席是认为刘少奇"右"。结果"二十三条"比刘少奇更"左",最后"左"出个"文化大革命"。"二十三条"中提出的"这次运动的重点,是整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开始时,我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怎么也不会想到刘少奇会被定为中国共产党内最大的走资派,怎么也不会想到我自己也成了哈尔滨市的最大走资派!

责任编辑: 李广松  来源:思想起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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