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9”事件十周年，人们在对中共的绝望中，还抱着对未来中国的希望。图为受2015年“709大抓捕”影响的部分维权律师和公民群像。（大.纪.元;制图）
2015年7月9日，中共当局大举镇压维权律师和活动人士，波及全国超过三百人，事件被称为“709案”或“709大抓捕”。十年来，海外持续关注和声援“709”当事人。而在网络高墙封锁的中国国内，随着中共恶政加剧，人权状况更恶劣，为被强权侵害的民众发声的维权律师们，现在处境更艰难。但他们还抱着对未来中国的希望。
唏嘘的现状
今年6月4日，广西维权人士李燕军因病去世。
2015年6月15日，李燕军与刘星等十余名维权人士到山东省潍坊市参与徐永和案庭审时被抓。该事件被视为2015年“709大抓捕”的前奏之一。
李燕军被判刑2年5个月，2017年10月6日刑满释放。坐牢给他带来健康问题，他多次申请去国外治病均遭拒绝。
“709”律师天平（化名）对大.纪.元;表示，李燕军是一个很坚定的人权捍卫者，不管是人品还是其它方面都很优秀，在受到打压之后，他的生活工作都没有办法正常进行，但他得到外界的关注度较低。
“709”律师谢阳2022年1月再次被抓，以所谓“煽颠”罪名，在长沙看守所被非法羁押至今。尽管遭受酷刑，他坚称自己无罪。今年4月，谢阳在会见代理律师李国蓓前，被看守所强制脱光衣服进行羞辱性检查。此事被代理律师曝光。
今年6月，谢阳前妻陈桂秋，发布了一张一年前谢阳在看守所的照片。照片中他消瘦憔悴，与过去判若两人。
谢阳律师在看守所照片曝光，与过去判若两人。（大.纪.元;合成图片）
王全璋曾是“709案”中最后一个被判刑的律师，2020年4月5日刑满获释。出狱后当局对他的打压持续。他一家曾在近两个月内被迫搬家13次，住所遭断电、断煤气、断水。
去年日本东京广播电视台曾再次探访王全璋家，发现由于中共当局对各家学校“打招呼”，11岁的泉泉已经一年都无法上学了。泉泉在镜头前很认真地说“我想上学，想让爸爸妈妈开心起来”。在夜里，他会抱住妈妈哭诉“为什么是我”……（视频链接）
曾是王全璋辩护律师的余文生，因“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被判刑3年，目前关押在江苏镇江监狱。
据同案已出狱的余文生的妻子许艳表示，今年2月7日，她带儿子到江苏省镇江监狱见到了余文生。这是他们一家三口分离1年10个月后第一次会面。
许艳患有腰椎间盘突出，需要治疗。其儿子之前曾因父母双双被捕而患有严重抑郁症住院，去年已经出院，目前仍需服药治疗。她母子的行踪仍受到当局监视。
余文生和妻子许艳、儿子余镇洋合照。（网络图片）
“709”律师李和平在狱中遭受严重酷刑，2017年5月9日获释后，全家还遭受多次逼迁，出境遭拦截。
北京锋锐律师事务所创办人周世锋，2015年7月9日被捕，2022年9月出狱。他的妻子张美英2024年7月3日中午，在河南安阳病故，年仅56岁。张美英长期患病，在周世锋入狱期间无法、也没钱为妻子交付社保金，妻子也没钱更换心脏起搏器，导致病情恶化。
出狱后周世锋一直坚持控告主导“709”大抓捕的原公安部副部长孙力军，要求推翻残害人性的“709”判决，追究制造政治迫害案件参与者。近日他再次向最高检察院提交诉状，控告以孙力军为首的公检法系统14人，涉嫌非法拘禁罪等六大罪。
在“709大抓捕”发生后担负起营救律师协调工作的江天勇，2016年11月“被失踪”，被非法判刑2年，2019年2月28日获释。他在海外的妻子金变玲曾透露，美国政府已批准江天勇的政治庇护申请，但中共拒绝放行。
王宇被誉为“中国最勇敢的女律师”，曾为许多社运人士、法轮功学员辩护。在“709”事件中，她是第一名被捕的律师。
去年11月，王宇、江天勇等四律师因声援刘美香案遭拘捕。王宇在河北邯郸魏县看守所被非法拘留9天后获释。期间因她一直绝食抗议，出现严重脱水。
“709大抓捕”波及面甚广，从在此之前被抓的吴淦，再到7月9日之后被抓的周世锋助理李姝云律师、财务总监王方，以及行政助理刘四新，维权律师李方平、隋牧青，以及因“王宇文化衫”事件被抓的卫小兵等多人。
……
有的受害者已流亡海外。赵威是“709大抓捕”的当事人之一。当时，她担任北京维权律师李和平的助理。2021年3月，赵威到达美国。她去年曾对“美国之音”披露，自己经历了酷刑，在她妥协认罪后，当局盗用她的名义，在微博上发公开信认罪和指控为她发声的另一个维权律师任全牛。
迫害的上溯与延伸
“709”律师天平说，2015年中共对维权律师的大抓捕，只是打压最高峰的一个结果。最初它应该来源于2013年官方指中国有个新黑五类：维权律师、地下宗教、异见人士、网络领袖、弱势人群。维权律师排第一。
2013年，许志永、郭飞雄曾被抓捕，后被判刑。很多访民开始被抓捕，宗教被打压，各地拆毁十字架，基督教牧师被抓、被罚款，直到2015年7月对律师公民的大抓捕。
之后，“709事件”相关的迫害延伸。如2016年发生苏州的大抓捕、福州大抓捕，以及以年检打压律师和律师事务所，还有黄琦、刘飞跃、潘斌等案，还是“709”事件的继续。
其中，自2016年“G20峰会”敏感时期的9月8日开始，苏州当局突然对当地维权人士实施大抓捕，许多维权人士曾声援“709”律师。被抓的包括以戈觉平、倪金方等超过二十人。
戈觉平岳母因担忧思虑而导致抑郁症，于2017年8月14日不幸跳楼身亡。戈觉平2021年8月4日出狱后仍被当地政府严格看管，出远门要报备，每到敏感日子就要被找去谈话训诫，经历牢狱后他身体多病，生活艰难。
2016年杭州G20前后，福州维权人士林炳兴等14人，也遭当局以涉嫌寻衅滋事罪为由抓捕。
至于中共的“709”办案手法，如先指定居所监视居住、不允许律师会见、解聘亲属或在押人实现委托的律师、官派律师甚至酷刑等，在全国不断推广，中共打压维权群体成为常态。
“709”只是一个代号
“709”律师天平表示，“709”只是一个代号，代表的受难者，不只是一个人，包括对家庭、整个家族的株连；不只是代表律师，也代表整个与中共抗争的维权群体的受难。“709”也不只是代表2015这个时间点中共的迫害，而是中共整个体制长期对维权律师和公民的迫害。
被誉为“中国的良心”的高智晟律师，自从2004年底开始三次为法轮功冤案上书中共当局，就受到打压。之后屡遭绑架、失踪和酷刑。2017年8月13日他在陕西榆林家中神秘失踪，至今生死不明。
高智晟的妻子耿和女士多年来不断发出强烈呼声，愿高智晟早日回家、早日团聚。世界各地的人权捍卫者们也多次共同发起全球联动，寻找遭强迫失踪的高智晟律师的行动。但中共当局对国际社会的关注和民间抗议完全置之不理。
2022年9月，高智晟律师的妻子耿和在洛杉矶，手抚自己和一群义工用千枚弹壳塑造的高律师画像，心生悲戚。（耿和提供）
2023年4月10日，中国政治活动人士许志永和维权律师丁家喜涉嫌颠覆国家政权案宣判，许志永被判有期徒刑14年，丁家喜获刑12年。两人均在2019年参与“厦门聚会”。同样因涉“厦门聚会案”被判刑的律师常玮平，2024年7月8日刑满获释。
当地时间7月8日，美国国会举行“‘709’镇压十年后，习*近*平主管下的法治与宗教自由研讨会”。高智晟妻子耿和、丁家喜妻子罗胜春出席了研讨会。
许志永（左）、丁家喜资料照。（维权网）
曾为“709”律师王宇辩护的李昱函律师，坐牢6年，2024年3月24日刑满释放。曾代理“709”陈泰和案的覃永沛律师，2019年10月被抓，被判囚5年，去年10月刑满出狱。
据信目前至少还有约10位律师或人权活动人士仍被羁押或服刑。据不完全统计，在中国大陆被囚的包括高智晟、余文生、谢阳、卢思位、郭飞雄、丁家喜、许志永、张展等等。其中曾代理“12港人案”的卢思位刑期至2025年8月5日。
身为大律师的前香港支联会副主席邹幸彤于2021年因纪念“六四”的受害者而入狱。
“709”之后很多律师被约谈、被吊销或注销了律师证，被边控不能够离开中国，一些律师事务所被取缔。比如曾代理“709案”的湖南维权律师文东海、杨金柱、程海2018年先后被吊销律师执业证。2021年12月，北京律师梁小军也被吊证。
国际特赦组织、人权观察、国际人权联盟等三十多家国际人权组织联署的声明指出，至少20名律师被剥夺执照，另有26名律师因官方压力被迫离开律师事务所，失去了收入来源。
唐吉田律师2021年6月2日准备前往日本探望在日留学患肺结核病重的女儿受阻，并在年底被失踪。2024年2月20日，唐吉田女儿唐正琪在日本东京病逝，年仅27岁。
艰难的坚持
“709”律师杨光（化名）对大.纪.元;说，包龙军、王宇、江天勇、王全璋、谢燕益、李和平、任全牛，这些“709”被抓过的律师，现在还在以公民身份在做一些维权案件，但当下中共维稳手段越来越严厉，他们没了律师执业证，有时不能正常出庭，案件数量也很少，在艰难中挣扎着生存。
“再加上司法的环境极其糟糕，这些律师出去办事，比普通的律师、普通没证的人难度更大。”他说。
杨光表示，目前在国内继续参与维权事业，情况很不乐观，连有证的律师也变难了。
“有证律师这几年都很艰难，因为整体经济下滑了，司法环境也倒退了，导致整个社会对法律的需求、期待就下降了，所以整体对律师的影响很大，对于没证律师、‘709’律师就更艰难。”
天平表示，自己来当律师就是做法律工作的，即使现在司法环境非常差，但是还要继续工作，无论是不想浪费法律知识，还是从个人要坚持正义的角度。
“我们之前的目标想希望通过做这些个案能推动中国的法治，但是现在更渺茫一些，只能说是凭着自己的良心去做事，就看能做到什么程度，说能够通过个案代理去追求中国法治进步，基本上是没戏的。”她说。
困境中的希望
天平认为，“709”事件是中国法治人权的转折点。从“709”开始，中国人权和法治就在走下坡路。这个事件使很多人看清了中共政府本来的面目，对中国法治进步一下子到了一个绝望的状态。“（当时）我内心真的就是绝望了！”。
她还提到大家的一个思想变化，一些律师朋友和公民朋友在“709”之前也坐过牢。
“‘709’之前，我感觉大家坐牢好像（斗志）很高昂，也不怕，就是慷慨赴难。但是‘709’很多人被抓之后，包括在外边的一些朋友，情绪都很低落，包括本人也是，觉得气氛很压抑，跟‘709’之前，完全是两个状态。”她说。
杨光说，本来“709”之前，虽然没有实现法治，但是公民运动、维权活动如火如荼。“709”之后这十年间，中国的司法急剧的倒退。律师们被吊证的吊证，坐牢的坐牢，生存环境极其恶劣。但同时，几乎所有的“709”的律师、维权公民，包括现在社会上很多普通人也都在觉醒，认识到了中共体制的腐败和对人权的迫害。
“我接触到的那些‘709’的律师，他们都看到物极必反，他们对未来中国政治体制的改变是乐观的。目前在艰难中坚持。”
杨光表示，“709”律师能够从宏观上看到中共的末日，中共经济在急速的下滑，司法政治急速倒退，肯定它下台也是加速的，它腐烂了就会倒台。
维权人士唐清（化名）对大.纪.元;说，自己多年来参与维权运动，是因为中共在七十多年里不人道的剥削百姓，谎言连篇、颠倒黑白、坏事做尽。“没有法律的社会，人人都是受害者，为此，我们应在沮丧绝望中再起来努力，为社会争一线光明。”
他表示，一个国家的政府抓捕维护国家法律的律师是不可想像的。律师为大众普法、维护法律，带动大众守法，反被他们打成“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这是天大的笑话。
唐清表示，希望国际社会严厉谴责中共政府，加大力度声援中国人权律师和社会各界为自由民主作贡献的有识之士，希望中国更多人觉醒，站出来推翻暴政。
思想的自由
“709”律师谢燕益自2003年起诉江泽民继续担任军委主席违宪后就开始被监控。2015年5月，他到哈尔滨庆安调查“庆安枪杀案”，成为“709”事件的导火索。
经历“709”事件后，谢燕益全家因中共公安施压，租不到房子而一度无家可归。
作者郑仁禾在《一个被监控15年的中国家庭》一文中写道：
谢燕益认为，以前他只是天性中有一种正义感，经过“709”这个大劫，律师这个职业，已经被他看作一个生命的选择，一个信仰的持守了，“这是一个要不断放下很多东西的过程”。谢燕益的妻子原珊珊表示，虽然仍处于这个国家无所不在的严密监控中，“但我们的思想，却是自由的！”
“709”事件十周年前夕，王全璋律师在X上发帖：“709大抓捕之后，有律师界诗人写诗纪念……”（链接）这一个系列的诗作引网友好评。
以下为其一：
慷慨成囚数义人，
覆颅夏雪舞津门；
京中影去楼台寂，
岭外声消草木深；
海角无舟连陆岛，
天涯有径入风云；
太平洋涨潮纷起，
日夜拍惊辩护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