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清德任期尚有三年,朝小野大遭逢的困局,已然有“大罢免”做出回应,接下来为政者如何“治理”将会是最重要关键。(陈恺巨摄)
赖清德就职满周年,各界必然会检视他过去一年施政得失,于此同时,对他个人政治风格、路线也出现了一种“对照论”。其一角度,如《外交事务》(Foreign Affairs)刊载华府智库(CSIS)文章所写:(智库专家推论)北京方面不认为赖清德总统是在延续前总统蔡英文的执政(外交路线),反倒更像前总统陈水扁;另一方面国民党主席朱立伦则批评,陈水扁总统时代朝小野大的问题比现在更严重,陈都可面对解决,为什么赖只有透过斗和罢免?
一前一后国内外不同视角,便出现了赖清德同时看似陈水扁、又不若陈水扁的镜像,但无论如何,以“陈水扁”去投射赖清德(无论对内、对外),终究是徒劳,时局、时空双重变异,这样的对比既无法协助看清过去一年台湾内外局面,也无法预判赖就职周年之后的可能发展,而唯有回到台湾政治现下的本质,或许才更能适切解释赖清德究竟该走什么路线。
因此,“赖清德就职周年这一天”,其作用亦可仿照当初“英国脱欧”和“川普当选”,在欧美社会同时引发人们对政治本质和模式的反思,毕竟“民主国家的困局”,很显然将会是赖清德在有限任期内,对个人本事的终极测试。
前述所言,北京认为赖清德不像蔡英文,更像陈水扁,但在今天川普执政所引领的“新国际游戏规则”,所谓“蔡英文路线”还足以应付比第一任发牌更快、更无章法、更不可测的“川普美国优先论”?另外,陈水扁第一任内,在野国会做大,我们看到了对抗、对立甚至混乱,25年后的今天,倒是有一群在野党成员,似乎更完全无视破坏任何现有体制,即便掌握国会多数席次,却见他们以一种没有边界、没有禁区的行事作风,且相当敢于涉足那些过去同为资历尚浅新科立委者所不敢挑战的冲突领域。现实上,赖清德想“像陈水扁”也无从像起,我们自然也无法忘记,2000年朝野恶斗起始,不正是当年10月所谓“扁连(连战)会”后不到一小时,行政院即宣布停建核四,在“羞辱性”极强下,在野党愤而对陈水扁发动罢免(最后陈水扁道歉弭平风波),和这次在野挟国会多数却不顾党誉,糟蹋立法正义(程序),引起民间不满遂有的大罢免反噬,情节刚好倒了过来。
于是,同时面对“高不确定性的川普美国优先”,以及“立场极端却力量巨大的在野阵营”,这就是赖清德少数执政下所迎面的内外政治格局,外有美式民粹,内有台式极端(亦是民粹主义的另一变形),此即欧美社会关于“英国脱欧”和“川普当选”,对政治本质和模式的反思课题──如何以建设性的方式对抗极端主义和民粹主义,以期恢复多数人对政治和民主的信心。
理想状态下,民主国家本当容许基于政治思想的斗争,允许不同立场者激烈辩论,问题就在于,“英国脱欧”和“川普当选”背后,实已对既有民主的本意造成很大冲击,其中最大的教训就是,在极端、民粹风气之下,“事实”对许多人来说已愈来愈不重要,很大原因,又在于当每个人都被迫接受大量(过量)资料时(新媒体环境所促使),再会迫使人们愈加“选择事实”,当政客提出的“主张”比“事实”更容易博得回响,则任何事都可以被“宣称”,既然任何事都可以被宣称,则任何事也可以轻易被相信。如此对事实和证据的草率总结方式,早证明对民主只会有害无益。
此时,为政者的挑战,就在若无法及时、准确理解问题,并提供切实可行的政策解决方案,其结果就是任由反应速度更快的“民粹式承诺”,去填补民众所需的这一空缺,并直接吸引那些对未来感到幻灭的公民情感。亦即,无效的执政治理,将是助长政治民粹、极端的帮凶,更会大为鼓励反建制风潮。简言之,何以有“英国脱欧”和“川普当选”,很大原因之一,不就在美国锈带或英国部分地区的选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在“国家经济”好转的同时(纵然是事实),当地社区的人们却在失业(却无效治理)。
赖清德任期尚有三年,“极端版”朝小野大遭逢的困局,已然有“大罢免”做出回应,接下来为政者如何“治理”将会是最重要关键。一如政治学者(Nancy Rosenblum、Russel Muirhead)对“不治理”(ungoverning)──“执政者以牺牲行政专业,换取对总统的个人忠诚”做出的警示:如此将直接折损政府行政的专业知识价值,其危机不只是让民粹填补空缺,让极端成为主流,它还会反过来“让强人变得软弱”,当“忠诚”以绝对值的形式取代“专业”,“卑鄙的追随者”将只会愈来愈多,然后愈难领导国家,希冀重返有效的民主政治,让政策选择以合理和事实的分析为基础,将也只会更困难,
赖清德第二年执政开展,尽速提出新的、具有竞争力的政治项目亦是重要之务,即使“大罢免有成”,台湾政坛依旧会是在不和谐的声音下组成。是不是蔡英文路线、陈水扁模式已不重要,因为赖清德面对的,已是更胜前面多任总统的严峻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