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波


印度官方机构——全国犯罪统计局提供的数据，印度每4小时有1名妇女因嫁妆问题而自杀死亡。这是12月25日的新闻。

这个数据显示嫁妆问题对印度妇女发展所造成的损害。全国犯罪统计局的数据看来系统而全面：2006年与嫁妆有关的案件共有7618件，2005年为6787件，2004年为7026件。因嫁妆自杀的妇女人数，2006年为2276人，2005年为2305人，2004年为2585人。

我不知道印度全国犯罪统计局发布这些数据是否有过什么顾虑，作为一个官方机构，它是否会担心这些数据为“国际反印势力”提供攻击的炮弹，是否会对印度的国际形象产生不利的影响，是否会让人对印度政府的行为能力产生怀疑。不过，这些可能是我作为一个中国人所特有的担忧，也许对于印度全国犯罪统计局来说，犯罪数据是否公布根本就不是一个可以去考虑的问题。

报道说，1961年印度就实施了“反嫁妆法”。40多年了，反嫁妆法执行的效果实在不能说好。但很奇怪地，看到这些数据，我并没有要攻击一下印度社会发展和人权状况的念头，这可能表明我不是“国际反印势力”，但我想，我不过作为一个普通人来看待这些数据，觉得印度妇女的处境值得同情，也看到一个传统社会走向现代的沉重步履。

在我的头脑中，印度是一个很复杂的多面体。它有定期选举的民主制度，有阳光充沛的大地，有面容安详的人民，又有种姓、殉夫、嫁妆、贫困、宗教与种族冲突等社会问题。我周围有很多人更是喜欢比较我们与这个世界第二大人口国家的优劣，落后甚至愚昧的印度形象已经扎根于很多人的大脑，而且成为我们的自豪感的一个来源。

实话说，我对印度十分缺乏了解。我的印度形象来自于甘地、尼赫鲁，来自于吉檀加利和泰戈尔，来自于亚马蒂·森，来自于歌舞不断的宝莱坞电影，也来自于远远称不上丰富的新闻报道。在新闻报道中，我经常读到印度发生洪水、热浪、火车倾覆事件。直到近几年，我还知道印度的软件工业异军突起，乡村治理上多有可圈可点之处。此外，就是一些奇异风俗的报道，哪个城市被牛粪困扰，哪个城市猴子成灾等等。这些碎片，无法连缀出一个完整的印度形象。

在这些印象的碎片中，我发现印度的统计数据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不是他们的GDP以及财政收入增长的数据，而是那些与个人的生命有关的统计行为，使我印象深刻。例如妇女因嫁妆而自杀的数据，这样的数据让人看到了印度的某一种真实。例如，我几乎每年都会读到印度热浪热死多少人的数据。这些数据使我知道印度不是一个忽视生命的国家，也不是一个信息封闭的社会。

我从来没有见过中国有哪个地方热死人，也没听说哪个地方冻死人，这可能证明我们的气候条件很好，但也可能只是因为我们还没有人去统计“热死”和“冻死”的数据。我也从来没有看到过中国的自杀数据，偶尔会看到一些估计的数字，但准确的数据是没有的。也许我们并非不重视生命，但至少我们对生命没有充分细致的关照，我们模模糊糊地、含含糊糊地把生与死给打发掉了。

我对印度的统计数据印象深刻，还在于印度似乎没有把统计数据与国家形象挂起钩来，也没有区分“好数据”和“坏数据”的机制，这使我基本不会担心他们的数据是否可信。我想，他们的数据一定是可信的，无须怀疑的。印度不先进，但印度很真实。